第二百十六章 靜數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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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董鄂妃!
    淑懿淡淡道“讓她坐下!”
    早就太監備好了鋪著軟墊的紅木圈椅,讓賽寶格格坐下。
    素篆將這幾人引進來之後,又福身行了個禮,道“娘娘請稍等,蘇嬤嬤已經奉太後之命,趕來這邊了!”
    聽說蘇茉爾要來,麗珠驚慌了一下,順治也驚慌了一下,但是沒露聲色,淑懿卻毫不意外,她沒有去請蘇茉爾,但是她事先叫素篆放了些風聲出去,果然孝莊是個耳聰目明的,一聽到養心殿有事,立時就派了人來旁聽了。
    眾人靜等了片刻,果然一身寶藍繡如意花宮裝的蘇茉爾,在小太監的前呼後擁之下,踏了進來。
    屋裏眾人都向蘇茉爾行了禮,順治和淑懿略欠欠身,蘇茉爾笑道“太後不過是關心宮中安寧,才叫老奴來聽上一耳朵,回去稟報太後,絕沒有幹涉皇上和皇後打理宮中事務的意思。”
    孝莊的潛台詞是,我不過是關心兒子媳婦,才來看一看你們怎麽理家的,絕沒有要越權當家的意思哦!宮裏的女主人依然是皇後。
    淑懿欣慰,孝莊這樣的明白人,雖然也會為了家族利益而與兒子有衝突,但絕不會無限製的夾纏不清。
    順治含笑點頭,又指著殿堂裏的麗珠道“你不是有證據麽?如今人也都來了,你當著眾人的麵,一定要說實話。”
    麗珠磕了個頭,努力平靜下來的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陰戾,道“當日賽寶格格有孕,求皇後娘娘允內務府為她做一頂肩輿,可是皇後表麵答應,實則妒恨賽寶格格有孕,暗地裏令人下毒手!”
    “大膽!”順治又沒忍住,這些年來,盡管有許多人在他麵前進過讒言,詆毀淑懿,但所有人都知道,淑懿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誰也不敢把話亮明了說,今兒順治還是頭一遭聽見有人在她麵前,□裸地詆毀他心愛的女人。
    淑懿軟軟搭上順治手腕,道“皇上,您聽她說完。”順治才不作聲了。
    麗珠繼續道“賽寶格格的肩輿上,有無數雕漆紋樣裝飾,可是這些漆料裏,卻含有劇毒的雷公藤,賽寶格格用這肩輿多時,竟無知覺,還是嬪妾自幼略通藥理,有一次偶爾覺得不對,才發現的。”
    淑懿這回毫不猶豫地打斷麗珠的話,陰惻惻道“哦?原來你自幼略通藥理啊!那想必用九香蟲和海馬等物,提煉出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你也會了!”
    麗珠眸色中掠過一重陰鬱,還是順治不想把自己被算計的丟人事說出來,就岔開了話題,問賽寶格格道“肩輿的事,是真的嗎?”
    賽寶格格早已經被嚇得丟了魂兒,隻恨不得縮到地底下去,畏縮地答道“臣臣妾,不知情。”
    麗珠早知道賽寶格格不濟事,也就沒打算理會她,自顧自地說下去,道“臣妾知道此事後,就去向負責為賽寶格格製作肩輿的工匠高阿成求證,所幸他良心發現,對臣妾說,都是皇後娘娘指使他,他也是沒有辦法?”
    順治一聽有這樣有力的人證,盡管相信淑懿的為人,但是他關心則亂,竟也為淑懿安危捏了一把汗,加之又有蘇茉爾在場,順治就更是扯不斷,理還亂了,下意識地就威脅起高阿成來,“不管是誰指使,你在賽寶格格的肩輿上做手腳,已是死罪不可赦,若你能實話實說,朕還可以考慮寬恕於你。”
    順治表麵上是叫高阿成“實話實說”,在說這番話時,早就無意識地護住了淑懿,蘇茉爾看到皇帝這個小動作,嘴角微微勾起,淑懿則是一股暖意湧上心田。
    高阿成卻沒有看到殿裏的眾生相,隻是一拱手,道“皇上放心,奴才自然會實話實說。真實的情形是,賽寶格格點名要奴才替她做肩輿之後,麗珠格格就暗地裏給奴才下了一道命令,叫我在肩輿上下毒,還把毒藥都給奴才拿來了!”
    此言一出,殿裏眾人都是一驚,賽寶格格當時就指著麗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暈了過去。能夠保持鎮定的,隻有淑懿、素篆和百煉成鋼的蘇茉爾。
    麗珠忽地站了起來,指著高阿成厲聲道“你你你這狗奴才敢誣陷我!你可別後悔!”
    高阿成渾濁的眼晴裏也滲出怨毒來,切齒道“後悔什麽?我的妻兒早已被皇後娘娘救出來了,早先我給你看的那頂下了毒的肩輿不過是為了擋你的眼,賽寶格格用的肩輿,沒有任何問題?若不信時,那肩輿還在啟祥宮呢,隻管叫人來驗便是!你這個毒婦,為了誣陷皇後,不惜拿我妻兒的命來威脅我!”高阿成越說越怒,最後竟忘了此刻是在皇帝麵前,那些市井的村話也脫口而出,罵得麗珠狗血噴頭,麗珠氣得臉色煞白,手腳直打哆嗦。
    淑懿則適時的喝止了高阿成,轉過臉來,對順治笑道“此事牽涉甚廣,臣妾已叫人去查探清楚了,還是叫素篆來跟皇上說吧!”
    素篆口角最是伶俐,且對賽寶格格和麗珠不忿已久,此時巴不得這麽一聲,立時走到殿中,福了一福,就子醜寅卯說地說了起來。
    原來高阿成在入宮之前,也是有妻有子的,隻因家境貧賽,難以度日,這才舍身作了太監,麗珠為了使高阿成陷害淑懿,打聽到他妻兒的住處,使人綁架了她的妻兒,高阿成心急如焚,打算就範,幸虧內務府總管夏威奉了淑懿之命,把麗珠以及她周圍的人都看得死死的,這才悄悄求出了高阿成的家人,高阿成感激不盡,當時就要揭發麗珠所為,但淑懿要引她入彀,叫夏威先別聲張,暗中令高阿成做了兩架肩輿,一架漆料中摻有劇毒,是為了叫麗珠看的,而給賽寶格格送去的那一架則沒有毒。
    麗珠早已與高阿成說好了,隻要到時候他指證皇後,就把他的妻兒放了,可夏威在把高阿成的妻兒救出來之後,早已想辦法封鎖了消息,所以,今日高阿成才會咬牙切齒地指證麗珠,令她措手不及。
    順治一拍案,指著已經麵無人色的麗珠,斥道“你你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順治這股子怒火,不知是為了賽寶格格的肩輿,還是為了前番被暗算的事。
    淑懿忽然抽身走下階陛,叩首道“此事臣妾也有過錯,前番給賽寶格格下毒之事,臣妾既然已經防患於未然,心中就存了一絲善念,盼望麗珠能自行悔過,若她不來誣指臣妾,臣妾自然也不會指證於她,可是沒想到她不僅不思悔改,還變本加厲,如今倒顯得臣妾治宮不嚴了!”
    淑懿當然要這麽說,不然她就有鄭莊公的嫌疑,成了她故意陷麗珠於大罪了,不過在淑懿心裏,她從來不認為縱容敵人不斷犯錯,作為擒敵的策略有什麽不當,這宮裏處處危險,若沒有這一點心機計謀,她早就被人吃得骨頭也不剩了。
    順治連忙下殿扶起淑懿,溫言道“你有何過錯?難不成宮裏一旦出了不成器的奴才,就都成了主子的過錯了!”
    賽寶格格方才發的那個暈,有一大半是驚嚇所致,這時早已醒來,聽得素篆和高阿成一起指證麗珠要害自己,越發地怒極攻心,鬢發散亂,滿麵淚痕地向淑懿跪下,哭道“嬪妾有罪,嬪妾豬油蒙了心,聽信了這個歹人的妄言,竟然竟然作了對不起娘娘的事。”
    賽寶格格三句一哭,不過好在殿裏人都是明白的,在她斷斷續續地敘述中,也多少弄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賽寶格格一直無寵,閑來無事經常會到麗珠處去串門聊天,一來二去地混熟了,麗珠就勸她,若一世無寵,還不如博一博,恰好就有聖上駕臨湯泉行宮這個機會,麗珠就教賽寶格格在湖畔潑下油汙,使皇後滑倒,再救下皇後,以得聖心,果然賽寶格格就如願以償地得寵了。
    可與此同時,麗珠也抓住了賽寶格格算計皇後的證據,賽寶格格本就懦弱老實,一發更被麗珠捏在掌心裏,至於後來賽寶格格做的事,一大半都是聽從麗珠唆使幹的。
    賽寶格格邊哭邊說“是嬪妾的罪過,隻因一時糊塗,就聽了她的,沒想到她根本不是要幫嬪妾,而是想要自己得寵晉位。”
    淑懿搖搖頭道“你隻猜對了一半,她不隻想要得寵晉位,她的誌向,可遠大著呢!”
    順治和眾人都愣了一下,不知何意,淑懿對著麗珠,櫻紅的唇角笑意幽深,道“本宮一直以為,你如此痛恨本宮,隻是想要做寵妃,甚至做女人中的王者,可後來本宮派人查了你的家世底細才知道,原來你還是個孝女,想要為父報仇啊!”
    淑懿說到這兒,故意停住,向著素篆打了個眼色,素篆會意,朗聲道“麗珠的父母,都是多爾袞的餘孽,當初她合族十五以上男女皆被斬,她因為年幼,才僥幸活命,沒入宮中為奴,這些年來,你心心念念的隻有”
    “報仇!”麗珠突然揚聲叫道,“你爹娘死得那麽慘,我要為他們報仇!”
    麗珠的嗓子嘶啞而淒厲,仿佛暗夜中嗚咽的猛獸,把鎮定的順治都驚得一瞬間眉頭緊鎖,站立一旁的蘇茉爾早在聽到多爾袞這個名字時,就禁不住內心顫顫了。
    順治意識到自己是在養心殿上,又對著這麽多人,就立時打起精神,從容道“好很好,沒想到時至今日,還有替逆黨招魂之人!那朕就承全你!”
    養心殿一役的結果是,麗珠賜死,念賽寶格格無知,特給予恩惠,仍居於啟祥宮思過。
    蘇茉爾回到慈寧宮,孝莊正倚在明窗前,津津有味地吃著金珠做的桂花糖醃的青梅,聽到蘇茉爾熟悉的腳步聲,也不回頭,隻淡淡道“都處置完了?”
    蘇茉爾靜靜轉到孝莊麵前,輕輕答道“都處置妥當了,皇後是個理家有方的,寬嚴相濟,太後隻管放心。”
    孝莊拈了一顆青梅,含笑道“哀家自然放心,不過這樣一來,賽寶格格有過在先,她的孩子掉了,也就沒人再去過問了!”
    蘇茉爾遲疑道“恭靖妃給賽寶格格下紅花的事,皇後之所以按下不發作,而是把信兒傳到太後耳朵裏,就是要太後拿主意的意思,不然,單憑這一條罪過,皇後就是把恭靖妃打入冷宮,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孝莊眯著眼兒道“皇後倒是個乖覺的,怕這次扳倒了恭靖妃,就越發顯得後宮主位凋零,況且恭靖妃平日就是個不得聖寵的,還不如放她一馬,在宮裏做個擺設也好,或者若哀家親手處置了恭靖妃,一發更與皇後不相幹了!”
    蘇茉爾含笑道“不管怎麽樣,皇後算是個周全的人,再說這後宮的女人,誰又能不為自己打算呢!”
    孝莊歎了一口氣,道“罷了,那賽寶格格也不是個好的,若是生下皇嗣,難說會怎麽樣!恭靖妃麽,小懲大誡也就是了,她雖說自私糊塗,卻並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也行不出什麽逆天的大事來!”
    孝莊的想法很快有了結果,大半個月後,恭靖妃因為給太後請安誤了時辰,被責閉居儲秀宮思過。
    平靜的時光,總是很容易過去。
    淑懿看著承乾宮飄落的片片黃葉,不禁唏噓,又是一個秋天了,前世的恩怨情仇,今生已被她該報的報,該還的還,隻是坐在這至尊至崇的位子上時,總有些高處不勝寒。
    “又在悲秋麽?”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淑懿回眸一笑,甜甜道,“哪裏?隻要你在,承乾宮永遠都是春天。”順治頓覺一股暖流,瀉入心田,笑道“朕也一樣,有你在,這冰冷的宮禁,也是處處暖意襲人的!”
    福臨和淑懿並肩望著遠處澄淨無雲的高天,明朗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了,明天開始發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