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管發出滋滋的聲音，突然“砰”地一聲爆裂，碎片四濺。
    燈光熄滅，唯有幾個人身前的金光屏障還在閃著耀眼的光芒。
    地麵的顫動越來越激烈，甚至感覺整個屋子都在搖晃，隨時有塌陷的危險。
    姚佳緊緊抓住甜寶的胳膊，“大師，現在怎麽辦？”
    甜寶拍拍她，“都是假象，這也是降頭術的一種，奇幻術，現在原地打坐，心裏不停默念九字真言，快！”
    肖揚趕緊拉住兩個人原地閉眼打坐。
    姚佳盤膝坐在地上，嘴裏喃喃地念著“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眼睛卻不自覺地撬開一條縫隙偷偷看著。
    害怕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
    甜寶的手一揮，那道金色屏障像是猶如實質一般跟著她的手移動，最後將三個人罩在其中。
    借著金光，三個人看見搖晃的地麵迅速龜裂，縫隙越來越大，裏麵透著紅色岩漿一樣的光芒。
    像是火山即將爆發的跡象。
    地麵震動再次加劇。
    裂縫中出現一大片陰影，一顆顆圓圓的頭顱慢慢露出，地獄餓鬼般爬出來。
    降頭師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七竅又開始流血，但他仍在咬牙堅持。
    甜寶搖搖頭，“你對肖太太還真是情深意重，自己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竟然還在想著救她。”
    她的聲音有著極強的穿透力，降頭師的耳朵即使接近失聰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置若罔聞，依舊閉著眼打坐，口中不停念動咒語，任憑七竅的血越流越多。
    裂縫越來越大，裏麵爬出無數黑漆漆麵相猙獰醜陋的惡鬼。
    對於見過地獄級畫麵的幾個人來說這種還真沒啥可怕的。
    除了姚佳。
    甜寶環視一下笑了，“你拚死一搏我要是分分鍾解決了好像有點不仁義，但是這種小把戲，解決慢了對不起我師父！”
    屋子裏已經被惡鬼占滿。
    惡鬼們奔著甜寶而去，還有惡鬼奔著金光罩過去。
    手拿各種奇奇怪怪的武器打砸金光罩。
    甜寶腳踏罡步，起勢。
    提起一口真氣，口中念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每一句詞配合一個太極掌訣，隨著她手掌的揮動金光浮動。
    語速和動作並不快，但每一句詞都猶如洪鍾敲響，帶著空靈的回音。
    聞者心安，金光罩的金光也隨之更強一分。
    姚佳看著撲在金光罩外麵的惡鬼嚇得直打哆嗦，但是咒語一響，那些撲過來的惡鬼像是被金光灼燒一般痛苦地掙紮和慘叫。
    突然間就不覺得可怕了，甚至覺得挺可憐的。
    甜寶周身亦是被金光包圍，猶如神隻降臨。
    金光不斷擴散，凡觸及到金光的鬼影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似一縷青煙般消散。
    降頭師隻覺得每一句咒語聲都猶如重錘一般砸在他的心頭，體內血氣不斷上湧，像是有什麽要噴薄而出。
    周邊的惡鬼不斷地發出慘叫聲，紛紛如泡影一般在迅速消失。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甜寶突然提高聲音，“急急如律令?！”
    整間屋子裏霎那間被金光充滿，觸目之處皆是金燦燦的光芒，鼻間縈繞著花香。
    金光慢慢消散，降頭師捂住胸口，“嘔“地噴出一口鮮血，砰地一下栽倒在床上，兩眼失神，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你竟然隻用一個靜心咒就破了我的奇幻術……”
    甜寶嗤笑一聲，“念什麽咒不重要，我唱首歌都能破了你的陣法！”
    隻不過她唱歌跑調，和這個場麵不搭而已……
    還真不是她吹牛，類似這種奇幻降的各種幻境她自從拜師後沒經曆過一千也得有七八百次了。
    因為她有個好師父！
    修行之人練的就是一個心性，在打坐時出現幻境是最常見的事情。
    心魔越重，幻境越真實難解。
    一旦走不出來就會走火入魔。
    而她本身魔性重，稍有差池就會入魔。
    師父就會見縫插針的給她製造各種幻境。
    打坐時、玩耍時、學習時、睡覺時，甚至有的時候在吃飯時都能來一次。
    時間不固定，地點也沒準，全看她的好師父啥時候來了興致。
    魔性越重的人幻境就會越驚險、醜陋和恐怖。
    這也是師父給她設置的升級闖關的一種方式。
    奇幻術和其他術法中的幻術一樣，就是由施術者構造幻境，意誌薄弱的人最容易中招。
    而眼前的這個降頭師擅長靈降，在控製人的意誌精神方麵尤為出色。
    膽小和喜歡胡思亂想的人，一旦遇到這種幻境更會加以腦補，讓難度和恐怖度自動升級。
    和做噩夢同理。
    一理通百理明。
    對於一個見過地獄級畫麵的人來說，這算個毛線？
    隻要心夠沉淨，任何魔障都會如夢幻泡影般消失。
    降頭師不斷地往外嘔著血，氣若遊絲，“包裏麵還有一些錢，你們拿走，不、不要為難阿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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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掙紮著從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裏麵鼓鼓的，像是裝著錢。
    肖太太已不在房間，剛才趁亂逃走。
    甜寶不客氣地將錢拿走，“你其實大可不必拚死，我本來也沒想要她的命，但是……”她掂量一下錢袋，“這些不夠，債我還是要追的，不管是你給還是她給。”
    “別去找她，她很可憐了，我不在了她活不了多久了，求求你，放她一條生路吧……”
    甜寶冷瞥了他一眼，“你在給她以命換命、借別人陽壽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放過人家？”
    降頭師想張嘴說什麽，但是吐出來的全是血，整個床單都被鮮血染透。
    甜寶看了眼他額頭上的針，伸手取下，“你就聽天由命吧！”
    她擺下手，“走吧！”
    金光已經消散，屋子裏陷入黑暗，除了燈管壞了，一切恢複如初。
    走出門，肖揚小聲來了句，“我去，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淨化了！小師叔你真的太牛了！嘖嘖，師爺對你真的傾盡所有啊！”
    甜寶瞟了他一眼，“傾盡所有也得我能裝得下。”
    肖揚立刻拍馬屁，“那必須滴！你是天才嘛！你就沒遇到過走不出來的幻境嗎？”
    “遇到過，但是隻要信念夠大，就一定會走出來。”
    天才也不是天生什麽都會的。
    她也同樣付出了常人所不能的努力和辛苦。
    一次次的幻境考驗也有讓她崩潰的時候，但是師父不會幫她，沒人能幫她。
    每次支撐她走出來的最大動力就是姥姥。
    她想放棄的時候也會想到姥姥。
    她一天走不出來，姥姥就會多一天的擔心。
    師父給她的第一次幻境考驗是非常美好的，到現在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到處是美食和好玩的。
    師父當年跟著師爺沒少給富人家做法事，見過的美食和珍奇無數。
    她一個長在破落小村的土鱉哪裏見過這些。
    還是個吃貨，那種誘惑對她來說簡直太難以抗拒了，想一輩子生活在人間仙境裏麵。
    但是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姥姥沒在身邊，她要帶著姥姥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就拚命地找出去的辦法。
    那時還小，根本不知道這是一種考驗。
    靠著必須帶姥姥來的信念走出去的。
    走出去以後才發現是一場夢，氣得她大哭一場，好幾天不理師父。
    最後是楊宗德趕著驢車去縣裏給她買了一堆好吃的才哄好。
    四個人回到房間，姚佳還有點驚魂未定，擔心地問，“那個降頭師會不會死？公安會不會覺得是我們謀殺的？肖太太逃走了會不會再搞事情？”
    甜寶數著錢擺了一下手，“不會，肖太太逃不了的，一會兒就回來了。”
    肖太太在降頭師製造幻境的時候偷偷逃走的。
    跑出賓館後眼裏含淚回頭看一眼，嘴裏喃喃著，“阿德……”
    這也許是兩個人最後的訣別。
    她知道這是阿德在幫她拖住那幾個人，給她逃跑的機會。
    沒了阿德在身邊，她突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但是這不是久留之地。
    她站在路邊想打個出租車，等了好久也沒有車經過。
    這裏實在是太偏僻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馬路上人很少，天又黑，她好害怕，隻能硬著頭皮邊哭邊走。
    走出一段路腿有些泄力，她靠著大樹慢慢滑坐，把頭紮進腿間開始大哭。
    她後悔了。
    後悔當初為了錢拋棄阿德嫁給現在的丈夫。
    後悔任性地叫著阿德跟她一起來這裏。
    要是阿德好好的，她是不是也能再多活一段時間？
    沒了阿德，她身邊就再沒有一個能為她死心塌地的人了。
    她越哭越傷心，哭得頭昏腦脹的，又害怕甜寶等人追上來，強忍著悲痛抬起頭。
    結果對上一張臉。
    不是人臉。
    頭上頂著兩個巨大的角，像鹿不是鹿。
    凸起的嘴巴上一圈白毛，像驢又不是驢。
    她眨了下眼，對麵的大腦袋也眨了下眼，“你在哭什麽呀？”
    肖太太瞬間回神，用盡全力發出“啊”的一聲爆鳴，“怪物啊——”
    她用力推開眼前的怪物，抬起腳撒腿就跑。
    結果蹲得有點久，腳有些麻，跑了沒兩步就摔倒在地。
    後麵的怪物又說話了，“你別跑，我不是壞人！”
    她一聽這話更害怕了，拿起手裏的包就扔過去，“你滾開呀！”
    包打在怪物的身上，怪物停下了，似乎在好奇她是用什麽扔他的。
    趁著這個機會她咬著牙爬起又繼續跑。
    怪物想追她，看看她，又好奇眼前的紅色包包裏掉出來的東西。
    在他想追不追的時候，旁邊竄出兩隻巨大的貓，風馳電掣一般朝著肖太太撲過去。
    一隻大貓忽地將她撲倒在地，嚇得她又是一陣大叫。
    還沒等她叫完，另一隻大貓揚起爪子一巴掌將踩著她的那隻貓扇得滾了一圈。
    還沒等她爬起來再跑，後來的大貓又一爪子按住她，朝她齜起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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