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殺人犯”的媽媽(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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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轉眼,春天悄然離去,夏日的腳步輕盈而至。

    原本嫩綠的樹梢,漸漸披上了深綠的華服,仿佛是大自然為迎接夏日而精心準備的一場盛宴,微風中,春天的花香逐漸被夏天的青草香所取代,那種淡淡的、清新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陽光也變得更加明媚,從柔和的春日暖陽,轉變為熾熱的夏日烈陽,灑在大地上,仿佛為萬物注入了新的活力。田野間,一串串麥穗已經逐漸變得金黃,在陽光下搖曳生姿,小溪裏水聲潺潺,清涼的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許星薇和兩個孩子習慣性早起,用熱水洗漱幹淨以後,一人吃了一碗麵條當早餐,湯底清澈透亮,碗裏就放了一點鹽巴、醬油和豬油,再撒一小把蔥花,吃起來爽口極了。

    為了保證營養,每人碗底還窩了一個荷包蛋。

    文州很勤快地把碗給洗幹淨,文遙跟條小尾巴一樣在旁邊轉,哥哥洗好一個碗,她就接過一個碗,噠噠噠地跑進廚房,放到碗架上。

    媽媽說了,要把水瀝幹,不能直接放進碗櫃裏。

    經過小半年的時間,兩個孩子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個子和身材,原本都是瘦瘦小小的,比同齡人還要矮小瘦弱幾分,現在卻已經變得很健康了。

    文州的個子往上竄了大半個頭,看起來已經像一個小少年了。

    他不愛笑,總是板著一張笑臉,真就是一個小酷哥。

    文遙的身高倒是沒有多驚人的變化,但整個人看起來已經不病弱了,臉頰上還有一點嬰兒肥,白裏透著粉,一看就覺得手感極好,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更最要的是,她的性格也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的文遙比較膽小怯懦,喜歡封閉自我,跟隻小兔子一樣,總是容易受到驚嚇,要是有人盯著她看,她還會不好意思。

    她沒有什麽朋友,隻怯怯地跟著文州身後。

    然而現在的文遙卻能大大方方地直視著別人的眼睛了,還交了幾個同齡的朋友,她的小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像是春天裏綻放的花朵,充滿了生機和活力,身體也變得更加輕盈有力了,經常跟朋友們一起蹦蹦跳跳地跑來跑去,對很多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探索欲。

    這是非常好的改變。

    因為文遙知道,媽媽和哥哥都愛自己,她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了!世界上最興奮的小男孩就是哥哥,因為她和媽媽都愛哥哥!

    許星薇把兩個小孩的變化都看在眼裏,心裏是很欣慰的。

    希望他們能一直這樣快樂地長大。

    都收拾好以後,許星薇推上自行車,一家三口出門了,文州去上學,她去上課,而文遙就跟著她一起去學校,其他老師也會把家裏的小孩子帶去學校裏,也就是文遙的新朋友。

    那些小孩子都挺乖的,知道文遙不會說話,也沒有嘲笑她,反而很耐心地跟她一起玩。

    這段時間裏,許星薇也沒閑著,除了上課以外,還在操心文遙說話的問題。

    文遙不是先天性不會說話,而是心理疾病造成的啞疾,雖然有治愈的希望,但也比單純的生理失聲更加複雜而深刻,畢竟不是喉嚨被堵住了,也不是聲帶受到了損傷,而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沉默。

    這種啞疾的患者,他們的嘴唇或許能夠開合,舌頭也能靈活運動,但他們的內心卻仿佛被一層厚厚的冰霜所覆蓋,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內心充滿了痛苦、恐懼、焦慮或絕望,但這些情感卻被牢牢地鎖在了心底,無法轉化為語言。

    這種啞疾大多是源於童年時期的創傷,可能是一次沉重的打擊,也可能是長期的壓力和壓抑,無論原因如何,它都深深地烙印在患者的心理結構中,成為他們生活中無法逾越的障礙。

    而文遙受到的創傷,主要是她兩歲那年受到的一次驚嚇。

    這就不得不提到文家了,當時文滿正還沒提出分家,家裏的重擔大半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他掙的錢有大半都要交到文老太的手裏,然而他自己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好久才能回來一次,在外麵當牛做馬,老婆和孩子卻在家裏受欺負。

    文老太和王春花嫂都不是好相處的人,加上王春花本來就有些嫉妒原身,更是想盡辦法去找茬,各種擠兌她。

    文耀祖更是有樣學樣,他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在奶奶和媽媽的洗腦下,覺得家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三叔掙得錢都應該給他一個人花。

    原身的脾氣不算好,但她是個典型的窩裏橫,罵文滿正的時候一點不結巴,被別人欺負的時候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會自己生悶氣,把氣撒在自己人頭上。

    後來有一次,王春花又故意找茬,原身直接就扔下兩個孩子回了娘家。

    被留下的文州隻有六歲,文遙才剛兩歲。

    當時文州沒在家,文遙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是本能地去追媽媽,才兩歲的她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哭著跟在後麵,一直跟到了村口,媽媽都沒回過一次頭。

    最後還是文州追來把她帶了回去。

    當時夜色有些晚了,準備回家的兄妹倆在路上遇到了文耀祖,文耀祖總是欺負喜歡文州,這次也不例外,家裏的好吃的大部分都進了他的肚子,把他養得肥頭大耳的,文州的力氣自然是比不上他。

    文遙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上前去撲打文耀祖,卻被一把推到了地上。

    當看見哥哥的腦袋被石頭砸出血之後,接連受到驚嚇的文遙忽然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就暈了過去,跌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看見這一幕,文州的眼睛都紅了,不知從哪兒爆發出了力氣,猛地掙開了文耀祖的手,跌跌撞撞地朝文遙跑去。

    而文耀祖還以為自己失手把文遙給打死了,心裏害怕,慌不擇路地跑了。

    文州手足無措地把小小的妹妹抱起來,充血的眼睛看起來格外嚇人,他驚慌地奔跑在村子裏,想要去求人幫忙救救妹妹。

    隻是現在正是飯點,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家了。

    文州咬著牙往村裏跑,他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加上夜色降臨,有些發懵的他差點撞到了一個人,隻下意識地抱緊妹妹,整個人直愣愣地往後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有力的手伸過來穩住了他的身子,防止他往後跌。

    或許是看見了他一臉都是血,對方愣了一下,沉穩的男聲響起,問道:“你怎麽了?”

    文州完全顧不上自己,怕得渾身都在打顫,仰起臉,血色模糊的眼睛看不清對方的樣子,隻能看見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或許是這雙眼睛給予了他勇氣,憑著本能,他騰出一隻手攥緊了對方的衣角,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求求你!”

    剛說完這句話,文州就直接暈倒了。

    他頭上被石頭砸出來的傷口也不輕,加上剛才還掙紮了半天,已經有些失血過多了。

    等到文州再次醒來。

    他發現自己和妹妹正在縣城的醫院裏,而在外幹活的爸爸居然就守在旁邊,看起來模樣很憔悴。

    兒子被打得滿頭是血,女兒被欺負成了啞巴,老實了這麽多年的文滿正終於爆發了,他回到家,提出了分家,雖然鬧得很難看,但好歹是成功分家了。

    直到許星薇提出要給文遙治療,文州才第一次去回憶這件事,這件事不僅影響了文遙,那種害怕妹妹死去的恐懼和絕望也深深地影響了他。

    或許是出於記憶自發的保護機製,加上刻意遺忘,所以他對這件事的回憶是有些模糊的。

    沒想到這次一回憶,那雙眼睛在他的腦海裏就變得愈發清晰了。

    很熟悉。

    聽文州說起以後,許星薇特地去問了霍長生,原來三年前把兄妹倆送去縣醫院,並且通知文滿正去醫院的,居然真的是他。

    那件事後,他對兩個孩子也多了兩分關注,回去村裏看奶奶的時候,隻要遇見他們,都會從身上掏兩顆糖分給他們吃。

    對於文州不記得他這件事他也沒什麽想法,隻要兩個小孩沒死就成,當時他走在路上,被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孩撞上的時候,說實話真的被嚇了一跳,特別是那小孩懷裏還抱著一個更小的孩子,臉色發青,看起來像死了一樣。

    得知這件事以後,許星薇更加感謝霍長生了,而文州和文遙本來就喜歡霍叔叔,對他的態度也變得更親近了。

    這些日子霍長生很忙,廠房改造好以後,又要開始著手招工人,找合作商,挺不容易的,不過他偶爾還是會回村一次,每次來,都會給許星薇和兩個孩子帶禮物。

    不是什麽特別貴重,但都很用心、很實用。

    兩個孩子要長身體,就要多吃魚、肉、蛋、牛奶,他每次都給孩子們帶牛奶,一天一瓶,從不落下,有兄弟喜歡釣魚,收獲頗豐就會送一些給他,那時他就會騎上摩托車,把裝魚的桶送來。

    至於送給許星薇的,就是他自己做的一些小禮物。

    其中一個木雕許星薇很喜歡,那件禮物霍長生雕了很長時間,是一座兩個巴掌大的人像,身姿婉約,線條流暢,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得很生動。

    女子的麵容雕刻得精致生動,眼窩深遂,眼尾細長上挑,鼻梁挺直,唇瓣微啟,仿佛在低語,又似乎在歌唱,發絲垂落在肩頭,每一根發絲都仿佛有生命般,隨風輕輕飄動。

    臉部刻畫得很簡單,卻能夠看出來許星薇的影子。

    她身上的衣衫被雕刻得細膩入微,紋理清晰可見,仿佛能感受到衣料的柔軟與光滑,身材纖瘦,雙手輕輕抬起,仿佛在撫摸著什麽,雙腳輕盈地站立著。

    從這個木雕身上能看出來霍長生投入的精力和心思,仿佛往木雕小人裏注入了靈魂,能夠感受到栩栩如生的氣息。

    當然,霍長生沒有表明自己的感情,許星薇也沒有戳破他。

    車子很快就騎到了小學門口,文州跳下後座,習慣性地朝許星薇和文遙揮了揮手,文遙看著她,小手在胸前做了一個“哥哥再見”的手勢。

    文州笑了笑,背著書包走進了校門。

    不少小朋友看著他的眼神很羨慕,這小半年裏,文州的媽媽每天都送他來上學,風雨無阻,大家都很羨慕。

    許星薇繼續往前騎,從這裏去中學有些繞路,還得騎小半個小時。

    文遙坐到了後座,小腿微微晃了晃,表情很愜意,帶著一點熱意的風將她頭發上的蝴蝶結吹起了起來,像是一對翩躚的蝴蝶。

    天色越來越亮了,天空由有些昏暗的灰藍色變成了明亮的湛藍色,襯得雲彩變得更加潔白輕盈,它們在空中悠閑地漂浮著,時而聚集,時而散開,像是在為夏日的天空繪製一幅幅美麗的畫卷。

    這小半年裏,許星薇教了文遙一些手語,方便能更好地跟她交流,除此之外,還每天都在開導她,讓她敞開心扉。

    畢竟這種心理性的啞疾並非無法治愈,隻不過要通過專業的心理治療,讓小姑娘逐漸打開心扉,讓那些被壓抑的情感得到釋放,讓她克服這些困難以後,才能逐漸被治愈。

    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但許星薇足夠堅定,文遙也足夠配合,她相信有一天,小姑娘一定能就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重新與世界建立新的聯係。

    文遙心裏也期待著這一天。

    前方太陽升起,許星薇迎著風露出了一個笑臉,笑意如同春風拂麵,帶著淡淡的暖意,輕輕掠過人的心田,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溫柔與堅韌。

    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在笑容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熠熠生輝,好像周圍的世界仿佛都變得柔和起來,所有的憂愁與困難都在這一刻消散無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