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長椅上麵蓋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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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迷茫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手裏拿著一張製作精美的磁卡票來,漆黑的票麵上用銀色繪著枝葉繁茂的巨樹花紋。
    他在這裏已經呆了有一段時間了。
    在旅店裏熬了三周之後,路明非如期收到了諾瑪發給他的護照、行程單和入學指南。
    隨後他獨自搭乘美聯航班機,跨越大洋,降落在芝加哥國際機場,按照諾瑪給的行程安排,他將在芝加哥火車站乘坐CC1000次快車前往卡塞爾學院。
    但是現在這裏怎麽沒有CC1000次快車啊。
    路明非精神不太好,有點煩躁:
    “為什麽我的占卜沒有告訴我會出現現在這個情況啊。”
    路明非穿越到那個陰暗潮濕的異界之後,由於本地居民的排外和愚昧,他很長一段時間裏連一份養活自己的穩定工作都找不到。
    迫於無奈,他也當過一段時間的兼職占卜師,由於他與當地人不同的柔和五官和黑發棕瞳,這份工作進行的還是蠻順利的。
    後來他從《玄君七章秘經》中的地罡考召籙中習得了真正的卜術,才鳥槍換炮,成為了一位貨真價實的占卜者。
    在同意入學的那天晚上,他感受到了曆史的節點到來,這種現象對他這個占卜老手來說叫做“心血來潮”,表示著即將有影響未來走向的大事發生。
    這種情況想不卜都不行了。
    於是他買了足夠的食物後,把自己關在旅店裏日以繼夜的……做夢。
    夢境占卜是所有占卜手段中最為清晰最為精準的一種,可他的占卜結果卻極為光怪陸離,勉強能辨認出的場景隻有兩幅。
    第一幅是夜行江船。
    暴雨和濃霧共同圖謀著用幽暗傾蓋江麵,江岸兩側城市裏的燈光模糊的隱沒,隻有船上的白熾燈還有著刺目的亮光。
    他站在被渾濁江水玩弄著的船上,身體被迫上下起伏,雙手死死抓著船欄保持平衡,遠處昏暗的江麵下隱隱可見未知的醜惡生物遊動。
    第二幅是高原石塔。
    蒼涼蠻荒的高原,隱藏於起伏山丘之間的平靜湖泊,湖泊北麵的高大山脈,西下的落日正好照射在山峰的雪頂上,將白色的山尖染成奇異的淡紫。
    在湖與山的對岸,小山丘上矗立著自然協調到詭異的垂直黑色石塔,昂長而快速的誦念吟唱之聲繞耳不絕。
    “One dollar, just one dollar…”
    啊,這不是石塔裏的吟唱聲,這是他背後有人在說話。
    在美國這是句典型的討飯話,要一個美元,和中國古代乞丐唱的蓮花落一樣。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取出了一張十美元的鈔票遞了過去。
    “buddy,have a od day.”(哥們,祝你過得愉快)
    他扭過頭,卻發現乞討者居然是個高大且魁梧的年輕人,埋在絡腮胡裏的麵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墨綠色的花格襯衣和拖遝的灑腳褲不知多久沒洗換了。
    這高大的年輕人看見路明非手裏的鈔票,一雙虎目如燭火般閃亮,搓了搓手:
    “中國人?大爺真是大氣啊!”
    路明非洋腔洋調的勸道:
    “你滴,聽得懂中文滴,想要更多的食物和刀樂,跟我走,跟我走。”
    年輕人臉一跨,用一口流利的漢語解釋道:
    “哥們,我真不是乞丐,我隻是錢包丟了,你也不至於要直接把我拐走吧?”
    觸發了條件反射的路明非尷尬一笑:
    “哈,這樣啊。”
    他剛剛看那個外國小夥人高馬大的還在伸手要錢,以為他是腦子有什麽問題,就想把他拐去做個實驗,獻個祭什麽的。
    結果不是弱智啊,浪費感情了。
    “芬格爾·馮·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學生。”年輕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從背後的挎包裏掏出了字典般的課本。
    他的課本上用英文混合拉丁文寫著書名,路明非曾在什麽地方看過這種文字。
    他嚐試著問道:
    “CC1000?卡塞爾學院?”
    芬格爾激動的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
    “終於遇到家人了啊!”
    。
    。
    。
    “師弟真夠意思啊。”
    二人四仰八叉地坐在長椅上,芬格爾吃著用路明非的錢買來的漢堡,滿臉滿足,完全不知道剛剛他旁邊這個人模狗樣的東西第一時間盤算著的是怎麽把他這二百多斤肉利用好。
    與之相比,幾頓飯錢著實算不上什麽。
    跟叔叔嬸嬸鬧掰了之後路明非本來還是挺缺錢的,但他不是抱住了小富婆諾諾的絲襪長腿嗎?
    “小錢而已,師兄今年幾年級了。”
    “八年紀。”
    “奪少?外國的大學不是四年製嗎?”
    芬格爾一臉失落,喝可樂的速度都慢下來了:
    “是四年,隻是我又留了四年的級。”
    “這學院是有什麽霸王條款不允許學員退學嗎?”
    “那倒是沒有,隻是學員畢業之後分配工作……”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換了個話題。
    “師兄應該坐過CC1000吧,這車還得等多久?”
    “每個學期開學的時候都坐,否則就隻有直升飛機過去。校園在山裏,隻有這趟火車去那裏,沒人知道時刻表,反正芝加哥火車站是沒人知道,最後一個知道那趟列車運行時刻表的列車員前年死了,他說那趟車從二戰前就開始運營了。”芬格爾說,“不過別擔心,總會來車的,階級低的人就得等車。”
    “階級?怎麽排的?我‘S’級不應該是最高嗎?”
    芬格爾嗤笑一聲:
    “學弟,你是‘S’級?卡塞爾學院已經幾十年沒有過‘S’級了,你要真是‘S’級學院早就給你單獨派車了,伱不會被哪個不負責任的給騙了吧?”
    路明非從來不愛與別人爭辯,他跳過了這個話題,又問道:
    “沒有時刻表的話,那咱們豈不是要一直在車站裏等,連個酒店都開不了?”
    “沒事,師兄早有準備,你有福了。”芬格爾得意一笑,從身後的包裏掏出毛毯,攤開之後鋪在身上,伸出一角遞給路明非:
    “來,看你什麽都沒帶,師兄跟你襯襯。”
    路明非看了看毛毯上的油膩汙漬和一身體毛的芬格爾。
    長椅上麵蓋小被,躲在被裏抹眼淚,摸完眼淚無所謂,逢人就說對對對,這種事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