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都撞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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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農女不好惹!
    對於南清漓的反問,南小山心裏咯噔了一下,以前……
    他一變臉,這個大姐就哭哭啼啼的,現在怎麽這樣反常?
    也就是狐疑了一瞬,南小山冷冷一笑,不達目的不罷休,“我明白了,你倒貼給了吳大順!”
    南小川忍不住了,“哥哥,你太過分了,姐夫的後事,我們沒有出一點力,你這樣說話,大姐會氣哭的。”
    記憶裏,自家這個大姐一不順心就哭哭啼啼沒個完,所以南小川這樣出聲提醒。
    再說了,南小山的話根本就站不住腳啊,屯子裏的人都知道自家大姐嫌棄吳大順歲數大,甚至在拜天地時還撞了香案,所以,她手裏即使有銅錢,也不會痛快地倒貼給吳大順,更何況在回門日,吳大順就沒了。
    南小山這樣的言行,南小川覺得與村裏的潑婦一樣,動輒就往別人身上潑髒水。
    出乎南小山和南小川的意料,南清漓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你們告訴我,南家是不是很缺錢?為什麽缺錢?”
    為了十兩銀子的聘禮,南家就把十五歲的女兒嫁給三十多歲的吳大順,這足以反應出南家缺錢。
    鬼原主一聽就哭起來,南清漓的耳朵深受荼毒啊,“缺錢就有理了?缺錢怎麽不賣兒子啊?把小川賣進牙行,也能賣十兩銀子,太偏心了……嗚嗚!”
    南清漓看出來了,原主平日還是更疼南小山一些嘛,所以雖然這麽傷心啦,但是還希望父母賣掉的人是南小川,而不是南小山。
    正因為她瞧著南家不像是那種拮據的家境,所以越發想知道答案。
    南小山笑了,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笑起來,竟然有股子道貌岸然,老氣橫秋的味兒,“大姐,你這是明知故問,揣著明白裝糊塗呢!我聽說吳大順打製的首飾都在你手裏,你要是真疼我的話,就都交給我!”
    南清漓這才後知後覺,她的表現又明顯異於原主了,趕緊劍走偏鋒,自圓其說。
    “你姐夫那十兩銀子的聘禮是從瑞伯伯那兒借的,而且操辦他的後事,我又借了銀錢,承諾如果穀雨前還不上,那些首飾就歸瑞伯伯所有。”
    鬼原主抹了一把眼淚,“你絕對不能給一個銅板兒,南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要了十兩銀子的聘禮,卻連一個銅板兒的嫁妝也沒有,坑死我了,我就是被南家人害死的,南家人都死光了才好。”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南清漓也斷不清,她隻清楚原主是被劉明珠掐死的,而前世的她也是個不幸運的孩子。
    據奶奶說她生下來還沒有滿月,她媽抓到他爸劈腿的證據,兩人就痛快地離了。
    沒有多久,她的父母各自重新組織了新的家庭,唯獨她成了多餘的人。
    談婚論嫁時,蕭雲翳問她家要多少彩禮錢,她笑笑說自己給自己做主,不要彩禮,隻要一個愛她一輩子的蕭雲翳就足夠了。
    這邊,南清漓還沉浸在甜甜的愛戀時光中,南小山卻給她支了一招,“大姐,你可以偷偷把首飾給我,幫我們渡過難關,等到穀雨那天,如果瑞伯伯逼你還錢,你就假裝撞牆尋短見,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會真的逼死你一個寡婦!”
    南清漓承認,這樣做真的有效,文瑞的確不會將她逼到死路上,但是她的臉呢?
    南小山想過她的臉嗎??他大姐的臉雖然醜一點,但也是一張人臉啊,人活臉麵樹活皮,他大姐的臉就這麽賤?
    果然,鬼原主不愛聽了,“南小山,你以為撞腦袋很舒服嗎?你撞一個試試!你也有遇見難關的時候啊,你怎麽不去死?你和南小川都去死啊!”
    南小川眉頭緊鎖,抿唇不語,南清漓覺得真的沒法和南小山好好聊家常了,她不搭理這個茬兒,“小山,小川,我和爹娘有話說!”
    話落,南清漓見南小川望了一眼東屋,又探詢似的望著長兄南小山。
    伴隨著鬼原主歇斯底裏的鬼笑,南小山知道瞞不下去了,據實而說,“爹娘都沒了,我們從你家回來時,爹娘都沒了!”
    果然,果然出事了!?兩條人命沒了,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畢竟與原主的父母素昧平生,因此南清漓沒有多少傷悲,倒是驚駭得厲害,不用多想,就是吳大順慘死的那天,原主的父母也沒了!?怎麽一下子就都沒了?
    南小川吧嗒掉淚,而南小山深埋著頭,要多無助就有多無助……
    在這一瞬間,南清漓心裏澀凝,一下子就成了孤兒,他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而已,剛才他應該是故意偽裝世故而已。
    “小山,鑰匙呢?姐想看看爹娘!”
    南清漓想了解原主父母的死因,也猜到東屋鎖頭的鑰匙在南小山手裏,所以徑直望向他。
    南小山身體一僵,但很快點點頭,大步出了西屋,走過去,打開鎖頭,幾人魚貫而入。
    屋裏冷浸入骨,與院子裏的溫度差不多,土爐子,老木櫃,梳妝盒等等簡單陳設都蒙了一層細塵。
    土炕上,炕頭那兒,緊挨著,直挺挺地躺著兩個,身上苫蓋著陳舊的薄被。
    孫蘭娣看上去就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如果忽略南大柱一張臉枯瘦得幾近皮包骨頭,如果忽略夫妻倆額頭上幹涸的血洞,那麽兩人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安詳寧靜。
    南清漓輕歎,好好的兩個人,究竟為什麽就想不開而選擇這樣極端的死法?
    平日,大姐看見一條稍微肥點的樹蟲,都會哭得一驚一乍,驚得雞飛狗跳,而此刻,她平靜得仿佛在端詳荷包的花樣……
    大悲無聲,大姐肯定就是這樣的。
    南小川這樣想著,很想拍拍大姐的肩頭,說句矯情的大廢話,沒事,還有他們兄弟倆,天塌不下來的,但是他轉念一想,大姐是有夫家的女人,自己應當謹言慎行,最終這勸慰話也憋在了肚子裏,心情異常沉鬱。
    爹娘不在了,這個家真的是塌了天,剛才自己還和哥哥爭執應該由誰主持這個家。
    真的是莫名其妙,他就是覺得自家大姐比其他人值得信任,能夠撐起這個家。
    “大姐,你到底給不給那些首飾?”?南小山又蹦出了這麽一句,
    南清漓聲音平靜,“不給,不過我可以負責料理爹娘的後事。”
    南小山默然片刻,手捂住了肚子,臉現痛苦狀,“我肚子疼,我去趟茅廁。”
    待南小山離開後,南清漓斟詞酌句編話,“小川,姐這幾天腦袋一直蒙蒙的,記性很不好,以前有些事兒就記不得了,爹娘為啥這麽想不開啊?”
    爹娘腦袋上撞開的血洞,大姐腦袋上猙獰的傷疤,可謂是觸目驚心,南小川一瞬間鼻子酸澀到了極點。
    一個大男孩禁不住又吧嗒落淚,鼻翼翕動著,竭力抑製著情緒,最終還是啜泣起來。
    南清漓隻好拿起一塊抹布,擦拭著屋裏的灰塵……哭吧,這麽大的事兒,再不哭兩聲宣泄的話,人也會抑鬱的。
    而鬼原主盯著土炕上並排躺著的爹娘,驀然鬼笑,南清漓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暗歎,她這是受大刺激了。
    可鬼原主的一番話卻聽得南清漓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都看見了,南大柱先讓小山和小川給你送魚,然後趁著孫蘭娣去茅廁時,就撞牆死了,孫蘭娣回來後一看,嚎了一聲,吐了幾口血也撞牆死了,等我飛到吳大順家時,看見小山和小川吃得挺香的,就沒現身告訴你,我尋思著他倆看見了,最好是經不起打擊,也死了算了,一家人都死得幹幹淨淨多好啊!”
    南清漓深吸了一口氣,由於原主父母一手買賣包辦婚姻,深深傷害了原主,連帶著她的腦回路也不正常了,自己若是計較她的胡言亂語,就也是個不正常的。
    可是,原主父親南大柱為什麽要撞牆尋短見呢?
    鬼原主鬼笑了幾聲,聲音魅惑,“我知道你疑惑什麽,如果你撞牆死了,變成我這樣了,我就告訴你!”
    南清漓淡淡掃了她一眼,走到炕頭那兒,伸手扯起被子,苫蓋住這夫妻倆的麵部。
    這時,南小川止住了哭泣……
    一張青澀的少年臉已經是悲戚席卷,關於父親南大柱的病情,南小川長話短說。
    入秋後,南大柱突然染了一種怪病,再好的飯菜都是一吃就吐,他在家裏養了幾個月也不見好轉,而且花光了家裏的積蓄,試了不少江湖郎中的偏方都不管用,整個人日漸消瘦。
    不久前,南家拿到吳大順那十兩銀子的聘禮後,按照鎮上張大夫開的藥方抓藥,一天一副藥服用了一周,南大柱的嘔吐症狀就減輕了不少。
    本來依著張大夫的意思,再繼續服藥一周,南大柱就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還沒來得及再去鎮上的藥材鋪抓藥呢,何細腰來了,她盤腿坐在炕頭上,唾沫星子飛濺著,各種有的沒的訓斥開了孫蘭娣。
    什麽已經進了臘月天,也不懂得孝敬一下她這個婆婆,什麽兩個孫兒快考試啦,也不懂得給補補營養,什麽兒子病了這麽久,也不懂得找個好大夫看看,如此等等嗶嗶叨叨。
    何細腰嗶叨了大半天,孫蘭娣一直不吭聲,木訥老實的南大柱腦子一蒙,就把剩下的七兩銀子都交給了何細腰支配。
    離開前,何細腰說得那個天花亂墜,她要留出來兩個孫兒去省府考試的盤纏費用,還要給他們倆開小灶補身子,還要給南大柱找個好大夫看看,反正意思就是她一個銅板也不會浪費。
    結果小兄弟倆在老宅子那邊僅僅吃了一頓晚飯,就被南二柱媳婦白蘆花攆回來。
    孫蘭娣眼見南大柱嘔吐症狀加重,而何細腰嘴裏的好大夫連個影兒也沒見著,她硬著頭皮去老宅子找何細腰,但是對方卻聲稱身子骨犯了各種老毛病,蒙被子裏養病保老命呢,反正根本就不見她。
    家裏的銅板都湊起來也不夠抓半副藥,南大柱慪氣不吃藥了,就這樣病情一天天加重,嘔吐症狀惡化成咳血。
    說到這裏,南小川又啜泣起來,南清漓聽到這裏,也明白了大致狀況,她拍拍南小川的肩頭,“小川,沒事的,有姐在呢,爹娘已經沒了,你和小山好生複習備考才是重中之重。”
    專業知識素養不是擺設,南清漓猜測南大柱患了慢性胃炎,或者是胃潰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