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劉勇強才滿意了三十個隊的步伐訓練，準備進入實彈射擊階段。
    還是先訓教官。
    結果有幾個徒弟都提出異議，認為鳥槍不頂用。
    劉勇強耐心解釋了一番，他們聽的半懂不懂之際，天上飛過幾隻鳥，他當即裝填上彈，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隻用了幾秒鍾，然後舉槍射擊，已經飛到一百多米外的小鳥應聲落地。
    一槍，比一萬句解釋更有用。跟他們解釋線膛槍跟滑膛槍的區別，告訴線膛槍可以精準瞄準射擊，都比不上這一槍有用。
    此時的人，受到各種觀念影響，有的是看到綠營兵的鳥槍完全不頂用，既打不遠也打不準，還容易炸膛；也有受滿清兩百年來宣傳的影響，覺得鳥槍還比不上弓箭。
    實際上滑膛槍還是比弓箭要有優勢的，不然西方人不可能將草原民族徹底壓製。隻可惜明朝沒做到這點，成為最後一個被遊牧力量消滅的農耕政權。不過明朝滅亡，不是滅亡在武器上，而是亡在腐敗上。朱棣時期可以借助神機營這樣的火器部隊橫掃草原，崇禎時期的火器即便沒有任何進步，也不應該那麽廢才對。可惜的是真的落後了，明朝官府製造的火器，戚繼光時期就不敢用了，更何況戚繼光以後的崇禎時期。
    劉勇強用了一槍，徹底讓徒弟折服，認為這又是師父的絕技，不學太吃虧。一個個開始認真學習槍法。
    訓練教官團實彈射擊的時候，其他火槍隊還繼續練習步伐。每天扛著竹槍整齊劃一的走來走去，煞是好看，很吸引別人注意，也吸引人嘲笑，覺得這能有什麽用。
    李雲梯沒說什麽，知道這就是劉勇強嘴裏說的洋操，他想看看效果。
    劉勇強卻很謹慎，進度緩慢。比訓練步伐時候更慢，倒不是射擊那幾個動作更複雜，而是這玩意不能出錯，一旦出錯不死別人就死自己。
    他先讓三十個人空槍練習了一個月，將所有裝填動作分解，不斷機械訓練。這款槍裝填甚至比火繩槍還容易，因為米涅彈的出現，子彈口徑基本跟槍管一致，甚至略小一點都不影響。不像滑膛槍，為了保證鉛彈貼近槍管，子彈往往比槍管要大一點，需要用通條狠狠捅進去。
    火藥用量等等也正規了很多，有了固定藥量的紙袋包裝，不再像早期讓士兵自己裝藥，很多炸膛情況都是因為裝藥量過大引起，唯一麻煩的是裝藥前要咬破紙袋。紙袋是油紙，目的是為了防潮，後來因此在印度引發了大起義，因為傳言說紙袋上塗抹著牛油。其實主要是黃油，英國人可沒那麽蠢，牛油比黃油要貴一些。黃油來源於豬肉，當然如果傳言是黃油，可能引發另一批人起義。
    劉勇強讓教官團空槍練習了一個月，才開始讓他們實彈訓練。期間糾正了每一個動作，尤其是那些危險動作，比如槍口不準對人這一條，當成第一原則，誰敢槍口對戰友，劉勇強第一時間狠狠打一頓板子。
    實彈之後，也不裝彈頭，而是隻用火藥，空包訓練了一個月，每天隻聽槍響，沒有子彈出膛。
    一直到年底，才將訓練團訓練好。
    邀請李雲梯檢閱了訓練成果，三十七人排成一行，在劉勇強口令下做著動作。
    “預備！”
    全部舉槍，瞄準一百米外的靶子。
    “射擊！”
    啪啪啪啪，一排槍口冒出白煙，子彈擊碎了每一個標靶。
    那些標靶之前李雲梯檢驗過，全都是一寸厚的硬木板，不由驚呼這種威力。
    “很好。”
    李雲梯隻說了這兩個字，他還無法想象這樣的隊伍上了戰場，會有什麽樣的效果。更無法想象，如果不是三十多人，而是三百人，三千人的話，一次齊射就能消滅對方幾千人。
    “裝彈。”
    劉勇強的命令繼續。
    三十七人快速清理槍膛，重新完成裝填，接著舉槍等待命令發射第二輪。
    檢閱結束之後，李雲梯設宴宴請劉勇強，慰勞他。
    李雲梯鼓勵他再接再厲，盡快把三百人練起來。
    “可惜要過年了，得等明年才行。”
    已經是臘月二十多，鄉兵們隻想著過年，根本沒有其他心思。劉勇強打算明年所有鄉兵歸隊之後，才進行正式訓練。
    根據現在的訓練能力，明年有兩三個月就能練出三百個火槍兵。訓練能力會持續增長，以後一批批新兵會像流水線一樣被訓練出來。隻是兵員問題，確實是大問題。巡撫呂佺孫反對編練鄉勇，慶端這樣的八旗大員反對李家組建軍隊，一切條件都不允許李雲梯擴大隊伍。
    福建的情況死氣沉沉，天地會林俊部一直被逼在山裏活動，已經很難威脅到任何一座縣城，似乎福建確實不需要打練鄉勇。
    外麵的形勢轟轟烈烈，曾國藩在皇帝多次催促下，頂著上麵巨大的壓力，用了一年時間編練鄉勇，在湖南剿匪，哪裏有任何苗頭就派兵直接去剿滅，不經審訊，就地正法，錯殺了無數人，被罵作‘曾剃頭’，左宗棠等一大批湖南士紳開始厭惡曾國藩，彈劾他的奏章更是不斷發向北京。頂著上下各種壓力，曾國藩終於練成了湘軍，掃平了地方，在去年二月發表檄文《討粵匪檄》，全麵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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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國藩率大小船艦240艘，水陸大軍人，他的兵力雖然不多，但跟動輒一二十萬人的太平軍相比，無論是訓練，裝備還是士氣都更加高昂。結果第一戰就敗了，曾國藩帶著水師在湖南靖港被打的大敗，曾國藩投水自盡被救上來。不久部下塔齊布、彭玉麟等人帶領步兵攻陷太平軍占領的湘潭，取得湘潭大捷。此時接連十一戰全勝，到了十月北上收複了重鎮漢陽等地，朝廷賞賜二品頂戴花翎，不受，賞兵部侍郎銜。
    曾國藩從湖北揮師東進，直撲九江、湖口等重鎮，進逼南京。
    形勢一片大好。
    洪秀全這批人，真的是時勢生造起來的，在正確的時間恰好做了正確的事情，可人卻是一群錯誤的人。他們的政策但凡靈活一點點，也不至於招惹了這群湖南人。當他們第一次進入湖南的時候，湖南十幾萬立刻歸附了他們，其中不乏大量的底層讀書人，當時隻要稍稍更改起家時候的忽悠宣傳，拉攏這些士紳，太平軍能比清王朝先建立起湘軍。可惜他們繼續走一路砸一路，不但砸了大量孔廟，推倒了孔子雕像，還把人家湖南讀書人的聖地嶽麓書院都給燒了。這才讓曾國藩、左宗棠這些湖南讀書人起來跟他們玩命，死磕十幾年。
    據傳，當他們剛進湖南不久，左宗棠甚至親自去過太平軍軍營，如果不是看透了他們不能成事，科舉不順利的左宗棠都有可能成了太平軍的軍師。
    這些消息劉勇強都是從李雲梯那裏聽到的，李雲梯很樂觀，不像去年對曾國藩取得的成就無動於衷，開始讚賞起曾國藩和湘軍來，口氣中也有一些遺憾，因為如果福建能大辦鄉勇的話，閩軍一定不會比湘軍差。
    劉勇強知道時間還早，曾國藩沒有那麽順利，經曆過多次失敗，多次瀕臨絕境，如今才剛剛開始。他繼續練兵，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機會來了，沒準備好那就遺憾了。
    隻是他開始考慮，福建這個基地是不是一個好基地，基地的作用是兵員、物資，讓軍隊可以源源不斷的發揮出戰鬥力。福建兵員不缺，這裏人口過剩，人多人少，活不下去的人不斷被賣到海外，物資嗎，畢竟是一個省，怎麽也能養個幾萬能打的軍隊，英法聯軍才兩萬人就能打到北京城。隻是這裏距離太平天國太遠，官府不給機會擴軍，讓劉勇強感覺英雄無用武之地。
    二月初，鄉兵們才全部回營。
    過年時期，劉三虎沒有回家，陪著劉勇強住在同安縣的宅子裏，美其名曰伺候師父，實際上是擔心回家挨揍，他現在在軍中跟王二已經水火不容，而且壓製著王二，越來越不給這個地主少爺麵子。他無依無靠，父母早亡，孤家寡人一樣，不回家過年也沒有遺憾。
    劉三虎這樣的情況不多，大多數人還是回家過年，過了十五以後才陸續返回。
    讓劉勇強感覺這樣的軍紀，實在是不靠譜，萬一遇到突發性戰鬥，估計要完。
    但他沒有辦法，這不歸他管。李雲梯也沒有辦法，鄉勇畢竟不是正規軍，沒法用那麽嚴苛的軍紀約束，否則就要跑光了。他們是靠著李家在同安、廈門一帶的影響力，準確說是在鄉紳地主間的影響力拉起來的，領兵的軍官全都是些鄉紳地主子弟，帶的士兵都是同鄉同族的親戚，罰的狠了，直接就帶人回去了。
    他們聽李家的號召，也隻是為了保護地方安全，這支軍隊其實也是不可能外出打仗的，最北能到泉州，最南能到海澄，基本就是圍繞同安廈門轉圈，真讓他們出省，那就得掏軍餉了。湘軍有戰鬥力的原因之一，是高額的軍餉，同期的綠營兵軍餉1兩銀子，湘軍4兩。
    三月初開始正式全軍進行實彈訓練，老規矩先空包彈開始。
    軍營裏響起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總有士兵好奇的抬起槍口，不是衝著別人就是衝著自己，這都是要挨揍的。
    這個月開始，槍聲雜亂的在軍營中此起彼伏，一直到月底才顯得稍微整齊一些。
    此時從上海輾轉傳來了一個消息。
    曾國藩在湖口大敗，險些被俘，座船都被繳獲。
    打敗曾國藩的那個人叫石達開，那個人現在追著曾國藩去了江西，江西在福建的隔壁，多少影響了福建一些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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