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星閣內，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若有若無、令人心神迷醉的異香。
    時間仿佛凝固了許久，又仿佛隻是一瞬。
    懸浮在半空的蘇泠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艱難地掙紮出來，回歸到現實。
    最初的感覺，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緊接著，蘇泠下意識地抬手撫向臉頰，指尖觸及的，卻是一片冰涼濕潤。
    淚水？
    我……
    哭了？
    為什麽會哭？
    蘇泠茫然地看著指尖的水跡，清冷的鳳眸中充滿了困惑與恍惚。
    她努力回想，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隻剩下一種仿佛失去了什麽無比重要之物的空虛與哀慟。
    那個所謂的“對影”神通推演……
    究竟讓她經曆了什麽？
    “醒了？”
    一個慵懶中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蘇泠循聲望去，隻見紅鸞依舊斜倚在雲榻上，姿態愜意。
    那雙紅眸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嘴角還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祖師……”
    蘇泠開口，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和未散的哽咽，抬手拭去臉上的淚痕，
    “弟子……”
    “弟子感覺，方才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蹙著眉頭，努力想要抓住腦海中那些轉瞬即逝的碎片，
    “很悲傷……很沉重……可、可具體是什麽，卻又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觀看了一場驚心動魄、蕩氣回腸的史詩悲劇，被其中的情節深深感染，淚流滿麵。
    但當劇終人散，走出劇場時，卻連主角的名字都記不清了，隻剩下胸口那股揮之不去的鬱結與悵惘。
    紅鸞聞言，輕笑一聲，擺了擺手，
    “哦？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那便不用想了。”
    她端起一杯散發著異香的靈茶，輕輕啜了一口，姿態優雅，
    “既然記不清，那就說明不重要，或者說，知道了也沒什麽好處。”
    “反正是推演神通時，靈網核心模擬出的些許幻境罷了，當不得真。”
    似乎是看出了蘇泠眼底深處的那一絲殘留的驚悸，紅鸞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雖然語氣依舊帶著幾分不正經，
    “放心吧，小蘇泠。雖然本座也不知道你在那‘對影’幻境裏具體經曆了些什麽。”
    “畢竟那是映照你自身命運的歧途，外人無法窺探。”
    “但可以保證，絕對沒有給你弄什麽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色孽東西讓你經曆。”
    紅鸞撇了撇嘴，似乎對某些可能存在的“低俗”可能性嗤之以鼻，
    “無非……也就是些最能牽動人心、也最俗套的玩意兒罷了。”
    她伸出纖纖玉指，隨意地比劃著，
    “譬如什麽國仇家恨啦，宗門覆滅啦，親友背叛啦，愛人慘死啦，眾叛親離啦，身負血海深仇卻無力回天啦……”
    “諸如此類，懂吧？”
    她頓了頓，看著蘇泠微微睜大的眼睛，補充道，
    “哦，或許還有為了守護某個理念、某個族群，最終犧牲自己，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甚至被自己守護的人唾棄……”
    “嗯，差不多就這些吧。”
    “畢竟，‘對影’神通嘛，總要模擬些能讓你‘意難平’的命運歧路，才能更好地映照出你潛藏的道心與執念，不是嗎？”
    蘇泠，
    “……”
    聽著祖師用如此輕鬆的語氣，描述著這些足以讓任何生靈陷入絕望與瘋狂的情境，蘇泠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國仇家恨？
    宗門覆滅？
    親友背叛？
    愛人慘死？
    我應該沒有吧？
    哦，那大概就是我死了。
    她下意識地撫上依舊有些隱隱作痛的心口。
    雖然記不清細節，但這些詞匯，似乎每一個都精準地觸碰到了她內心深處那殘留的悲傷源頭。
    原來……
    是這些嗎？
    難怪會如此……
    刻骨銘心。
    雖然依舊無法回憶起具體的畫麵。
    但至少，那股莫名的悲傷，似乎找到了一個可以歸咎的理由，不再是完全的空穴來風。
    隻是……
    祖師您這副“沒什麽大不了”、“都是老掉牙的套路”的語氣，真的好嗎？
    “是，弟子明白了……多謝祖師解惑。”
    蘇泠微微垂下眼簾，聲音恢複了幾分平日的清冷，但仔細聽去，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隻是……弟子此刻心神尚有些激蕩，可否……請容弟子先行平複片刻？”
    “也好。”
    紅鸞點了點頭，似乎對蘇泠此刻的狀態還算滿意。
    畢竟，心神激蕩總比之前那副死水微瀾的樣子要“有趣”得多。
    她慵懶地靠回雲榻，手指無意識地繞著一縷垂落的鬢發，目光在蘇泠身上轉了一圈，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對了，小蘇泠，看你剛才哭得梨花帶雨，怪可憐的。”
    她頓了頓，
    “本座心善，見不得小輩受委屈。”
    “這樣吧，送你點小禮物，安慰安慰你受傷的心靈。”
    禮物？
    蘇泠聞言一怔，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紅鸞。
    蘇泠連忙推辭道，
    “祖師厚愛，弟子心領。隻是弟子寸功未立，怎敢……”
    “哎呀，什麽敢不敢的。”
    紅鸞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玉手一揮，
    “本座給的，你就拿著！”
    她換了個更舒適的姿態，紅唇微啟，語氣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再說了，這也不算白給你的。”
    “就當是……”
    “嗯，你給我離火界那些奢侈品、化妝品、衣服首飾什麽的，做‘形象代言’的部分……”
    “分紅吧！”
    蘇泠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那，弟子，恭敬不如從命。”
    “……全憑祖師安排。”
    紅鸞滿意地笑了，玉指在身前輕輕一點，
    “這才乖嘛。”
    嗡——
    一道柔和的光芒在蘇泠身前亮起，靈網終端自動激活，拉開了一道巨大的虛擬光屏。
    光屏之上，一艘龐大而優美的星艦三維投影，正靜靜懸浮旋轉著。
    那是一艘戰列巡洋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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