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麽了，不可嗎？”春梅聞得此言，緩緩轉過身來，佯裝堅定地點了點頭後反問道。然而，因她故意在逞強，話畢後，麵頰便立刻漲得通紅，緊接著緩緩蔓延至了耳根，恰似被夕陽映照之下的雲霞。
    她的眼尾雖仍舊懸有淚珠，卻不似適才那般如決堤之水，反倒仿若沾了露水的桃花瓣，酸中帶甜。而她的脊背也挺得筆直，身前的手更因緊張而緊緊攥著帕子，指節都微微泛了白。
    陸小霜見此情形，輕輕歎息一聲，隨即不由得緩緩鬆了鬆眉頭，將聲音也放得輕柔了些，帶著些許無奈與寵溺之意說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你開心便好！”
    春梅聞得此言，嘴角微微上揚，“如此甚好。”緊接著，她仿佛覺得，積蓄良久的話語終於尋得了出口似的，不疾不徐地緩緩開始解釋道：“要知道，你素日裏，斷不會求我辦事。要麽獨自承擔，要麽便是尋冬青，或是少夫人相助，從未如此問過我。”
    她的話語之中仍帶著停止哭泣後的濃重鼻音，字句也有些微微顫抖，細聽之下，那語氣中竟然還隱約蘊含著些許難以掩飾的委屈與醋意。那醋意仿若浸了蜜的酸梅，又澀又軟，委屈更似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舌尖，雖一吐為快，卻令人聽了心中軟軟的。
    而陸小霜聞得此言，心下正是如此。心中一軟的同時不禁微微一怔，方才縈繞心頭的困惑，此刻竟也忽地消散無蹤。且她恍然發覺，春梅所言，竟毫無虛假。
    自從變換了身份與容貌“歸來”這齊府，為了在這深宅之中安穩度日，她不得不收斂起從前的習性，連帶著與春梅等前世相熟之人，也都刻意保持著距離，能避則避。
    即便是平日裏相處，也僅僅隻是點頭之交的客套，談不上親昵，更遑論交心。而如今如此偶然的“求告”，確實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故而念及此處，陸小霜的麵龐之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愧色，眼神也稍稍顯示出幾分柔和。
    隨後，她凝視著春梅仍泛紅的眼角，輕聲言道：“是我疏忽了。日後……我若再有難處，自會先尋你，可好？”她的言語很是坦誠，全然未曾覺察到此話落於春梅耳中，蘊含著何等沉重的分量。
    而春梅原本心中還在暗自惴惴不安著，捏著帕子的手指也微微泛著白。隻因，她生怕陸小霜猛然間回過神來，從適才的話語中尋出破綻；更憂心她在察覺自己泄露了些許端倪後，往後會如蚌殼般緊閉，將自己藏匿得更深。
    畢竟，以她對陸小霜的認知，若是果真如此，自己恐怕此生都無望等到她與自己的相認之日，更別提重拾她們幼時的那些美好時光。
    然而，春梅卻未曾料到，陸小霜竟會如此回應自己。那言語之中，雖有她對自身疏忽的愧疚，但愧疚之外，卻隱藏著一份她對自己切切實實的信賴。
    雖然僅僅隻是短短一句，卻恰似寒夜中驟然湊近的暖爐，瞬間烘熱了春梅的心房。令她方才還懸在嗓子眼的緊張，此刻都盡數化作了難以自禁的感動。
    而她攥著帕子的手，因這感動，不由得又緊了緊，鼻尖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感動瞬間撞的一酸，眼眶忽地泛起了濕意。但隻一瞬，她便用力眨了眨眼，硬是將那點濕意壓了回去。隨後春梅揚起下巴，帶著點得寸進尺的嬌蠻：“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