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境很邪門！
    一個聲音在追逐她。
    女孩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往前奔跑，亮閃閃的漆皮貓跟鞋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聲響。
    櫥窗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雪白短裙在五彩斑斕的街景中一閃而過，就像被風吹過花叢的一朵小小茉莉。
    這座城市掩藏在晨曦般的金霧中，卻寂靜得不太尋常。
    名喚彌昭的女孩幾次回頭，身後都空無一人。
    整條街上會動的東西，好像隻有偶爾穿透金色霧汽與霓虹燈光的幾列巡行無人機。
    “為什麽，傳說中被譽為極樂仙境的世界‘月麵’，會是這樣子的？”
    一陣冷風呼嘯著吹來，彌昭抬手按住了帽子繼續向前跑，腦子裏亂糟糟的，恐慌如潮水將她整個淹沒。
    那個模糊不清如囈語般的聲音依然緊追不舍，一會兒在彌昭左後方，一會兒又跑到她的右邊，仿佛是在街區之間肆意彈跳著。
    路旁是龐大如山的神像，麵目慈善又威嚴，但是彌昭也不敢停下來細看。兩側建築物層層疊疊高聳入雲，投下的陰影似獸群蟄伏，她一不小心差點撞上別人屋簷下懸掛的長串紅燈籠。
    眼前乍明乍暗，半空中忽然出現一座門樓——
    “得救了！”彌昭停下了腳步，心裏驀地冒出這麽個念頭。
    因為她麵前這扇門，顯然是不屬於月麵的典型晝麵古建築形製沿著九級漢白玉階梯走上去，高約三丈的玄赫色實榻大門隻以十一路漆金門釘為裝飾，從上到下沒有半點高科技產物的痕跡。
    “‘兩立柱一橫枋構成一門，二柱相去一丈，柱端安瓦桷，以墨染，號烏頭。’如此看來，這裏一定就是師兄們以前說過的那個地方！”彌昭抬頭看著門上懸掛的八邊銅鏡，當機立斷地上手，把那對丹漆獸麵錫環叩得震天響，“救命啊！請問有沒有人在啊！我是個靈類，你們快開門救救同族可以嗎？”
    令人毛骨悚然的囈語，倏地消失了。
    但在那一瞬間，仿佛整個街區都被敲門聲驚醒，彌昭還沒轉身，卻聽到了人群嘈雜的各種聲響地下隱約有機器嗡嗡轟鳴，甜美而毫無感情的虛擬女聲在播報廣告語，其間夾著孩童歡笑與高昂激越的管弦樂。
    當彌昭呆呆轉過頭看去時，空中飛馳而過的無人機頂著一個紅色大喇叭，正奮力喊出宣傳口號“‘牢固樹立數字化意識，建設新模擬示範城市’！”
    她還看見不遠處巨大神像下方，廟宇門口兩隻由鋼鐵幾何體組裝而成的大獅子晃了晃腦袋，眼燈射出的黃藍光束照到前麵走過的小孩臉上，他動作有點遲緩地朝鐵獅子們舉起手。
    “叭——”，一團水晶膠糊上了鐵獅眼燈。
    小男孩的手臂末端已經被改造成玩具槍，他繼續“攻擊”著鐵獅們，並興奮地大喊“代表月亮支持你！”
    “支，支持？”彌昭頓時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就在她愣住的時候，身後那扇大門被緩緩拉開。
    “這位小姐，請把您的貓耳朵藏起來，不要引起人類沒必要的注意。”門檻後麵，一隻扁毛生物打著哈欠說道。
    彌昭低頭看著眼前這隻身高約一米的金剛鸚鵡，有些猶豫要不要蹲下來和他對話，以示尊重。
    “請先進來吧，我們公司的大門不宜敞開太久。”它抬起翅膀調整著金框單片眼鏡，微微彎腰擺出紳士的邀請姿態。
    “公司？”彌昭懵懂地進入門內，身後立馬傳來“砰”地一聲，那兩扇大門重重關上了。
    金剛鸚鵡撲棱著翅膀飛在前方帶路，彌昭則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建築的內部環境。
    正前方的主殿似遠似近，立在四角的玄玉石柱仿佛從天而降，落在一片白茫茫的雲霧中。
    她抬頭一看，隻覺得好像連天幕都要比外頭亮堂些。對比外麵世界暗中閃爍的各色詭異熒光，這裏倒像是真正的淨土仙境。
    此時他們正在一條筆直的長廊裏行進，兩側圓柱上雕著繁複精致的花紋，似乎蘊含著玄妙陣法，遠處的長廊盡頭也被霧氣模糊成一團白。彌昭暗自思索著，這長廊像是提防來人，該不會是要把我拐賣了吧。
    彌昭小心地和金剛鸚鵡保持著距離，避免太近了被它的炸毛大尾巴糊一臉“您好，請問怎麽稱呼？”
    “叫我阿列夫。”對方頭也不回，語氣懨懨地答道。
    “您這毛色還挺特別的，深藍透著點兒紫，就好像那種最名貴的綢緞，我在族裏還沒見過您這種顏色的鸚鵡呢。”彌昭繼續套近乎。
    阿列夫終於停了下來“那家夥就喜歡特別的，你覺得好看嗎？”
    彌昭這才發現，他們到了一處大廳，中間應該是待客圓桌，在偌大的空間裏顯得單薄，除了來的這一側是開放式，其餘三麵牆上各一道門、兩扇窗對稱排列，房頂是一扇巨大的天窗，在這裏談事，怕是壓力不小。
    “當然好看！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鸚鵡！”
    “我想也是。”阿列夫滿意地推了推單片鏡框。
    果然，拍馬屁準沒錯，計劃通！彌昭在心裏暗自叫好。不過她很好奇，按照鸚鵡的麵部構造，眼鏡應該很難穩定吧，更別提單片眼鏡了。並且之前它有提到“那家夥”，是它的配偶嗎？
    “請問您是來谘詢什麽業務的？”請彌昭入座並奉茶之後，阿列夫公式化地開口。
    “嗯……這個嘛，”這也不知道他們的業務有些什麽，彌昭腦筋飛速轉動，“請問你們這裏招助理嗎？”
    “助理？”阿列夫有些意外，昨天門主助理才剛被趕走，他這還沒開始發招聘小廣告呢，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隱約察覺到，眼下的情況似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於是彌昭來勁了“對呀！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彌昭，能吃苦耐勞，能出謀劃策，能武力保護，能賞心悅目……”
    “不行。”
    彌昭蹩腳的自薦被一道冷冽話音打斷了，她怒而轉頭，卻沒能說出不滿的話。
    雲煙深處走出了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叮咚”一聲，簷下青瓷風鈴響動，有嫋嫋檀香隨著清風拂麵而來。
    隻一眼，彌昭便覺得他必定就是這裏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