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塔身巨大的缺口，可以清晰地看到遠方荒原上那副兵荒馬亂的景象，近十萬人的隊伍如同受驚的獸群，倉皇地向後撤退，旌旗歪斜，隊伍散亂，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一派棄甲曳兵而逃的淒惶景象。
    帝天隨意地靠在一段斷裂的巨大石柱旁，暗金色的豎瞳冷漠地俯瞰著遠方那支正在走向自我毀滅的軍隊，語氣平淡得如同在點評一場與己無關的鬧劇。
    當然，主要還是為了掩蓋自身的殺意。
    “他們停不下來了。募兵，養兵，龐大的消耗原地支撐不起，就隻能開始以戰養戰。打不過裝備精良，擁有魂導器的正規軍，便隻能將獠牙轉向比自己更弱的同類，靠掠奪和殺戮來苟延殘喘。”
    “但掠奪來的資源永遠不夠，仇恨卻會越積越深，自身的崩潰也從內部開始。這支軍隊，已經從根子上爛掉了，無論向前還是向後，都隻有自取滅亡一途。”姬動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就在姬動說話的同時，帝天貌似無意地抬起左手，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確保那個特殊的飾品能夠讓某人看清。那吞噬精神的幽光和屬於牧星的強大氣息，被他刻意卻又裝作無意地展示出來。
    那是一枚暗藍色的戒指，色澤深邃得仿佛將一片濃縮的幽暗宇宙禁錮其中。戒身材質不明，隱隱覆蓋著一些細密而古老的花紋，這些紋路並不清晰，若隱若現，卻給人一種極其玄奧晦澀的感覺。
    更令人心悸的是，當目光試圖仔細分辨那些花紋時，會突然產生一種輕微的眩暈感，仿佛自己的精神力正被那枚戒指無聲地吞噬、吸扯進去一般，讓人下意識地想要移開視線。
    這枚戒指散發著一種內斂卻無比危險的氣息，與他本身狂暴霸道的龍威既格格不入，又詭異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覺。
    伊萊克斯周身流轉的三色光輝微微一頓，他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詫異，因為他完全沒料到會在此刻，以此種形式看到這件東西。
    但僅僅一瞬間，那詫異便化作了然，他太了解他那性格乖張，行事往往出人意料的逆徒了，畢竟以他的見識和層次，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那枚戒指的本質。
    超神器，天聖裂淵戟！
    “原來如此……”伊萊克斯在心中默念，大概是為了接下來那場硬仗，才暫時交給帝天使用的吧？畢竟一件強大的超神器無疑會提高討伐銀龍王的勝算，這很符合牧星為達目的將資源利用最大化的風格。
    姬動的眼睛幾乎看直了，不爭氣的眼淚差點從嘴角流了下來。
    那可是超神器啊！當初初代邪惡之神就給了他一個不完整神位，超神器審判天平更是連影子都沒見著。
    他這輩子別說擁有了，連近距離摸一下超神器的機會都幾乎沒有。此刻看到帝天手上那件明顯品質極高的超神器，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噴出火來，隻能咬牙切齒地碎碎念：“就這麽送出去了嗎？要是……可惡啊我也想要啊啊啊啊啊！”
    王冬瞳孔驟縮，她之前並未見過這枚戒指，但就在那暗藍光澤映入眼簾的瞬間，作為牧星的眷屬，她的靈魂深處猛地傳來一陣強烈而熟悉的悸動，那戒指上，有星的氣息！
    她的目光死死膠著在那枚戒指上，心髒如同被浸入冰窟，又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意味著什麽！
    無論是在神界時，母親帶著溫柔的笑意向她講述的那些與唐三之間、充滿了波折與深情的往事，偶爾會提及人間象征著婚姻與誓約的習俗；還是後來她在史萊克學院求學期間，與好友蕭蕭偷偷摸摸點燈夜讀的那些來自大陸各國、描繪著才子佳人浪漫故事的畫本子裏，都無數次地出現並強調過這個細節，左手無名指連接心脈，是象征愛與承諾的專屬位置。
    一枚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其含義不言而喻，那是比任何語言都更加直接和鄭重的宣告！
    王冬完全沉浸在自己由人類文化構建的認知牢籠中。她所有的憤怒和不滿都基於一個她從未懷疑過的前提。
    龍族擁有著遠比人類悠久得多的曆史與截然不同的文化習俗，它們的社交結構、表達親密與忠誠的方式、乃至對於信物的理解，可能與人類文明完全不沾邊。那枚戒指戴在帝天的左手無名指上，對龍而言可能蘊含著完全不同的意義，甚至可能僅僅是因為那個位置不會妨礙他用右手執劍，除此之外毫無意義。總之，絕非王冬所以為的那種人類浪漫主義式的盟約。
    帝天慵懶地倚著斷壁，暗金色的豎瞳看似漠然地掃過遠方的人類軍隊，實則將王冬所有的細微反應都盡收眼底。
    他覺得王冬是個無可救藥的傻逼。
    隻要稍微有點腦子，稍微用心感受一下，就能明白誰才是真正被君王縱容的那個。
    姬動也覺得王冬不可理喻，畢竟他早就通過神界中樞觀測到，那片接著帝天的生命與靈魂的逆鱗，早就在牧星身上掛著招搖過市了好幾年，那是比任何人類所謂的婚戒更加毋庸置疑的忠誠與歸屬的象征，是龍族將自身弱點與性命交托出去的絕對臣服與信任。
    結果王冬卻仿佛眼瞎了一樣視而不見，隻會盯著一個人類習俗意義上的戒指位置自尋煩惱，沉浸在那套情情愛愛的廉價戲碼裏無法自拔。
    不是，姐們兒，人家龍族不搞人類那套，說不定人家把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隻是為了在拿刀砍你的時候更加順手而已，畢竟這位金眼黑龍王似乎更習慣用右手。
    而且你那是什麽眼神啊？察覺到王冬不善的目光後，姬動狠狠地瞪了回去。
    而帝天依舊維持著高冷的姿態，仿佛對這場因他的舉動而掀起的波瀾毫不知情，但他微微擺動的尾尖卻泄露了一絲惡劣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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