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魂導器對我這種沒什麽攻擊手段的魂獸而言很有用。”碧姬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態度，“裝備了魂導器之後，哪怕獨自麵對人類的極限鬥羅，我也有一戰之力。”
    和其他一開始表示抗拒的凶獸不同，她是第一個接受並開始研究魂導器的。對她這樣不擅長戰鬥的治療係魂獸而言，這是提升自保能力最有效的途徑。
    但銀龍王不在乎，她生來就擁有著源自血脈的強大權能，自然無法理解碧姬這種弱者對於力量的渴求與依賴。倒不如說，她並不怎麽在乎碧姬的死活，再怎麽說翡翠天鵝也是屬於鳳凰那一脈的，與龍族並無直接關聯。
    就算有關係又如何？鳳凰不過是龍神昔日的手下敗將，連其掌控的創生神格都被龍神硬生生剝奪了。
    所以，碧姬的解釋在銀龍王看來不過是強詞奪理，她冷哼一聲，甚至懶得反駁，又或者是不知該如何反駁。熾熱的火元素瞬間順應她的心意憑空湧現，如同擁有生命一般精準地舔舐上那些散落的魂導器設計圖，頃刻間便將那些凝聚了凶獸們心血的珍貴手稿燒得一幹二淨。
    “若不是被頻繁打擾，再有萬年，待我傷勢痊愈，即可出關。”在她看來，隻要她恢複全盛時期的力量，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萬年？太久了。”碧姬看著那些飄散的灰燼，臉上第一次失去了慣有的溫婉，變得麵無表情。
    “以如今魂導技術的發展速度，若是我們什麽都不做，萬年後就什麽也做不了了。”
    她清晰地預見了那條被銀龍王刻意忽視的時間線，當魂獸還在固步自封時，人類的技術正在以指數級的速度飛躍。萬年之後，力量的天平早已徹底傾斜。
    此刻的銀龍王在碧姬眼中就像一個因為不安和無法理解外界變化，而選擇用憤怒和不屑來掩蓋自身迷茫、並肆意破壞的無理取鬧的大小姐。
    然而，碧姬和紫姬迫於銀龍王那魂獸共主的身份與血脈壓製，隻能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任由她用這種略顯極端的方式，來宣泄那份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對未來的不安。
    “鬥膽一問，”碧姬的目光順著那些飄落的灰燼，落在了被弄髒的地毯上，“摧毀一切，這就是您為萬年後製定的計劃嗎？現在都做不到的事情，萬年後就能做到嗎？”
    這句話瞬間觸及了銀龍王內心深處不願承認的隱憂，時間的流逝並非隻對她有利。
    “放肆！”銀龍王猛地轉過頭，紫眸中瞬間燃起冰冷的怒意，一股浩瀚如海的恐怖威壓轟然壓向碧姬，她沒想到居然有魂獸敢如此直接地質疑她的權威與判斷。
    不，還是有的，比如那個小叛逆。
    碧姬在那磅礴的龍威下臉色一白，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一步。她本能地撐起雄厚的魂力屏障，同時觸發式防禦魂導器驟然亮起，釋放出一層柔和卻異常堅韌的淡綠色光膜，將她護在其中。
    銀龍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也沒料到，碧姬身上的魂導器居然能一定程度上抵抗住她的威勢，盡管她並沒有動用多少力量，但這已經足夠令她驚訝。這來自人類世界的魂導器的防禦強度，確實超出了她的預估。
    樹屋內氣氛降至冰點，紫姬默默地改變了站位，不動聲色地挪到了碧姬側前方。雖然動作細微，卻是一個明確的保護姿態。她聽著碧姬那近乎挑釁的直言，心中歎息，索性也豁出去了。
    總不能讓奶媽直麵銀龍王的怒火，盡管是碧姬先開的團。
    “你總是這樣遷怒別人，難怪帝天會離開星鬥。”紫姬半秒都沒猶豫就決定秒跟。
    放肆？也不差這一回了。
    “你也想追隨他而去？”銀龍王那紫色的眼眸中殺意凜然，“你不怕死嗎？”
    怕？紫姬當然怕！別看她平時在星鬥大森林是令無數魂獸聞風喪膽的地獄魔龍王，作風狠辣強勢。可隻有她自己知道，一旦真正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尤其是在帝天還在的時候，她必定會毫不猶豫，第一時間退至他身後，可以說是非常慫了。
    但此刻退縮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她硬著頭皮回道：“若是主上要殺，怕又有何用？隻是……”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份對銀龍王處事方式的失望已然表露無遺。
    “你燒的那些東西裏麵，有帝天的心血。”就在氣氛劍拔弩張，銀龍王的殺意幾乎要實質化時，碧姬再次開口。
    她無視那令靈魂刺痛的威壓，繼續說道：“他留下的手稿是最多的。”大概是身為獸神，打算以身作則吧。
    她頂著死亡威脅提醒著銀龍王，她剛才隨手焚毀的，不僅僅是幾張紙，而是她曾經最得力、最忠誠的下屬，為魂獸的未來所付出的思考與努力。
    在還未認識牧星之前，碧姬也和絕大多數魂獸一樣，信奉著叢林間最直白、最殘酷的弱肉強食法則。強者擁有一切，毀掉弱者的東西不需要理由。
    但在認識牧星之後，她潛移默化地接受了不少新的思想，比如，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比如，要尊重他人的勞動成果……
    這些觀念在弱肉強食的魂獸世界聽起來或許有些可笑，但碧姬卻覺得如果一個族群想要真正走向強大和有序，而非永遠停留在原始的野蠻廝殺中，這些規則是必要的基石。
    銀龍王內心因碧姬的話而泛起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委屈，帝天曾經是她最倚重的臂助，是星鬥大森林的守護神，是龍族複興的希望之一。可他拿走了所有能助她恢複傷勢的生靈之金，頭也不回地跟著那條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龍而去，將她獨自留在這冰冷的湖底。
    如今，他的下屬卻在這裏為了他留下的幾張廢紙來指責她？
    但她將這種軟弱的情緒掩飾得極好，聲音裏聽不出絲毫波瀾，“當初他拿走所有生靈之金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會有今天？”
    “……”碧姬不說話了，畢竟她可是挖走生靈之金的第一從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