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萍麵色如常。
    就好像，他早就猜到有人會來。
    “咱們的範大宗師，今天好威風啊！”
    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但陳萍萍顯然有自己的渠道。
    他已經知道了，朝堂上發生的一切。
    “多虧陳院長提醒。”
    範斌點頭。
    但陳萍萍顯然並不打算領這個人情，隻見他緩緩搖頭。
    “如果陳某之前知道，範大宗師如此霸氣！我就不會多事，讓人把紙條送給你。”
    陳萍萍說的是實話。
    傳遞消息的時候，他顯然是想要得到範斌的人情。
    這件事情對範斌和範家，可能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對陳萍萍本人來說，他是需要承擔巨大風險的。
    不要說慶帝手中還掌握著其它力量，還有其它的消息來源……
    就算是在鑒察院的內部，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跟陳萍萍一條心。
    暗中給當今陛下傳遞消息的人，可謂數不勝數。
    在這種情況下，陳萍萍還是那麽做了。
    由此不難看出，他對範斌的重視。
    隻是這件事做下來，效果非常一般。
    以陳萍萍的為人，他顯然不會就這樣一件事，去讓範斌領情。
    “陳院長太過謙了，消息還是有用的。再者相較於消息，我更重視院長的態度。”
    範斌不緊不慢的說道。
    聽到他這話的陳萍萍，瞬間睜大了眼睛。除了陳萍萍自己，不管他告訴誰？說他要跟當今陛下對著幹。
    估計都不會有人信。
    這麽多年下來，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他陳萍萍就是慶帝的一條狗。
    想要讓他，轉換門庭。
    那比登天都難。
    你都不用看陳萍萍說了什麽，你隻需要看看陳萍萍這些年是怎麽做的。那你就會堅定的認為，他就是慶帝身邊最忠心的忠犬。
    陳萍萍自認為，自己這些年偽裝的極好。
    哪怕他暗中跟範斌合作，向對方透露了一些消息。陳萍萍本身也認為，範家人看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態度？
    沒準還以為，他是在幫著慶帝試探呢？
    但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範斌，所展露出來的種種態度。都讓陳萍萍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
    或者幹脆說，對方已經洞察到了他的心意？
    要知道，他可是黑暗之王。
    實力不如人，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如果說心機，他也輸給對方。
    那他陳萍萍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混下去了。
    陳萍萍抬起眼皮，再一次慎重的打量範斌。
    眼前這個少年，幾乎是從陳萍萍監視中長起來的。
    範斌小時候在儋州，幾年前來到京都，都沒有脫離他的視線。
    這麽多年下來，陳萍萍自認為，他對眼前這個少年，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哪怕對方今非昔比，已經成長為全天下最強的大宗師。
    陳萍萍也認為，他起碼能夠摸到範斌的一些路數。
    但是現在。
    盡管他眼前的少年看起來跟之前沒有太大變化，但陳萍萍卻已經看不透對方了。
    哪怕範斌並沒有釋放自己大宗師的威壓。
    陳萍萍也覺得眼前的少年，是那麽的高深莫測。
    “真羨慕範建，他生了個好兒子。”
    陳萍萍有感而發。
    一方麵，他是真的心有所感。
    另外一方麵，哪怕是強悍如陳萍萍，也有一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真正看透的。
    就比如說，他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個太監！
    最近這些年，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已經很少了。
    人們隻知道陳園裏麵美女如雲，為此暗中斥責陳萍萍荒淫無度的，不再少數。
    卻極少有人知道，陳萍萍送給那些女子的，隻不過是這世間最後的一片淨土。
    表麵上看起來，陳萍萍好像不在意了。
    但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也就不會讓人抹除這條消息。讓所有人都不清楚，他陳萍萍真正的身份。
    看到範斌現在如此出色，陳萍萍也忍不住想，如果他的雙腿沒有殘疾，如果他沒有成為太監。
    是不是他也能夠像範斌一樣，找一個人結婚生子，延續香火。
    “說起來，你也該成家了吧！”
    陳萍萍突然話鋒一轉，開始以一個長輩的姿態，關心起範斌的人生大事。
    他就是不知道，強悍如大宗師，還能不能延續後代？
    原本最神秘的大宗師慶帝，如今也已經暴露在了世人的麵前。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就是最神秘的那位大宗師。
    但陳萍萍這個時候，顯然並不關心這些。他隻是留意到，自從三皇子生人，自從慶帝成為大宗師。
    他後宮那麽多妃子，好像就沒有出現過有孕的消息。
    其他那幾個大宗師，也就罷了。
    四顧劍一心練劍，大宗師苦荷一直隱居，葉流雲常年雲遊四方……
    他們沒有留下後代，可能是因為耕耘的少，或者壓根沒有耕耘過。
    慶帝作為一國之主，他也沒有留下後代。
    這讓陳萍萍怎能不懷疑？
    慶帝還好，不管怎麽說，他畢竟那麽大歲數了，再加上已經有了四個皇子。
    就算以後留不下後代，也不妨礙他蕭灑。
    陳萍萍哪怕什麽都沒說，範斌都接收到了這些信息。陳萍萍的眼神和語氣，很容易把人帶進去。
    這大概就是他陳萍萍的魔力吧。
    一個能夠成為黑暗之王的人，除了心狠手辣，老奸巨猾之外。
    肯定少不了一些其他的優點。
    現在陳萍萍所展露出來的，大概就是他身上的這種優點。
    也正因如此。
    在範閑的幾個爹中，範閑雖然信任範建，信任自己的老師。
    但他跟陳萍萍的感情，卻最為特殊。
    就連範斌，在跟陳萍萍的相處過程中，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影響。他麵對陳萍萍，就像是麵對一位隨和的長輩。
    這跟他來找陳萍萍的目的，顯然不同。
    範斌搖頭，將這種奇怪的感覺甩到一邊。
    然後他認真的盯著陳萍萍，以充滿蠱惑的語氣問道。
    “陳院長這雙腿，已經瘸了多少年了？”
    他沒有回答陳萍萍的問題，反而開始反問。
    陳萍萍以為範斌隻是想要逃避問題，他也就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畢竟，他跟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關係，不像跟範閑那麽親。
    剛剛的交談，已經有些逾越了。
    哪怕他跟範建是老相識，是好友。
    他也不能用長輩的身份，來麵對範斌。
    甚至就要連範斌的老父親範建，如今都沒有辦法用長輩的身份去指使範斌。
    如今的範斌貴為大宗師，已經是可以跟慶帝平起平坐的存在。
    想到這裏的陳萍萍，笑著點頭。
    “已經瘸了十幾年了，當年還是肖恩那個老家夥……”
    談起肖恩，陳萍萍的臉上並沒有恨意。
    哪怕這個時候的肖恩，重新獲得了自由，在北齊過的風生水起，陳萍萍似乎也不在意。
    當然，這些都是表象。
    陳萍萍演的非常好，估計就算是慶帝，也察覺不出真假。
    但範斌不一樣。
    因為實力更進一步，範斌的洞察力，也提升了一個等級。
    以前範斌雖然能夠聽得很遠，看得很遠。但是對於細節的把控，做不到完美。
    不像現在，範斌認真盯著陳萍萍的時候，別說陳萍萍的心跳了。
    他甚至能夠聽到陳萍萍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
    這是一種非常恐怖的能力?
    哪怕陳萍萍偽裝的再好，他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方麵做的盡善盡美。
    以至於在陳萍萍說那番話的時候，他身體裏的波動，被範斌察覺到了。
    範斌非常清楚，陳萍萍可不像他偽裝的那麽淡定。
    他對失去雙腿這件事，還是耿耿於懷的。
    “之前因為陳院長的幫助，讓我拿到了幾位大宗師的修煉之法。”
    範斌突然這麽說，哪怕陳萍萍原本心如止水，這時候也忍不住抬起了頭。
    範斌這番話的意思，讓陳萍萍浮想聯翩。
    他太聰明了。
    而聰明人往往隻需要對方開一個頭，他們就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陳萍萍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已經察覺到範斌想要說什麽了？
    但他又不敢相信。
    他雙腿失去太多年了，難不成還能？
    如果說他的雙腿能夠重生，那他的命根子是不是也能？
    不可能的！
    這事情太不可思議了，哪怕說這個話的是範斌，陳萍萍也不敢信。
    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那麽魔幻的事情？
    就在陳萍萍這麽想的時候，範斌已經說出了口。
    “其他的幾個修煉方法姑且不提，這天一道還是很有門道的。據說修煉到高深處，都可以重塑經脈。”
    陳萍萍的呼吸重了。
    一個人，除非真的無欲無求。
    要不然的話，你就不可避免會被勾引。
    就像這個時候的陳萍萍，他不是不想克製，而是他根本克製不了。
    以前不去想的時候也就罷了。
    麵對讓人絕望的事，一旦人接受了，也就漸漸習慣了。
    以陳萍萍的心智，他顯然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是現在，當事情重新燃起希望的時候。
    他內心的那種習慣，瞬間土崩瓦解。
    陳萍萍看著範斌，就仿佛盯著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而惡魔正用他最想要的東西，來蠱惑著他。
    “陳大宗師的意思是說？”
    “我對天一道，還是有些想法的。重塑經脈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到。斷肢重生，龍陽再起，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你能做得到？”
    陳萍萍雖然內心產生了波動，但從他表麵上，還是無法看出端倪。
    看到這一幕的範斌，忍不住暗暗讚歎。
    難怪陳萍萍以殘缺之身，還能擁有那麽大的成就？他牢牢地掌控著整個鑒察院，讓人不敢忤逆。
    光是他能夠克製住自己內心欲望這一點，就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
    他做到了！
    而且還做得相當出色。
    “龍陽再起，沒有任何問題。本來就是一塊肉，想要修複比重塑經脈難不到哪裏去。”
    範斌自信滿滿的說道。
    “至於說腿，也不是不能治。”
    聽到範斌這麽說，陳萍萍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你想要鑒察院？”
    對方身為大宗師，還拿出這麽大的好處來找自己。
    要說範斌隻想做好事，那陳萍萍打死都不帶信的。
    那種好人當然有。
    比如說他心目中的女神，就是那樣的人。
    但範斌顯然不屬於那種。
    哪怕兩者之前的關係不錯，還有合作。範斌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去給陳萍萍治腿。
    這需要消耗多少時間和精力？
    人家憑什麽這麽做？
    “我沒有要跟陛下開戰的意思，我隻是想要借助鑒察院的力量而已。今天的合作，你可以直接稟明陛下。”
    範斌無所謂道。
    聽到這話的陳萍萍，重新抬起了頭。
    範斌表現的這麽無欲無求，說實話，是讓他非常意外的。
    但正因為對方表現的太無欲無求了，陳萍萍反而覺得，這裏麵可能有炸？
    “你說……”
    “一共兩件事，想要拜托陳院長。首先第一件，幫我盯著神廟的祭祀和使者。”
    聽到這話的陳萍萍，立刻搖頭：“神廟使者下落不明，神廟祭祀重新回神廟了。”
    這裏的神廟，當然是指慶國建立的神廟，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廟。
    也就是慶廟。
    各國祭祀神廟，都會在國內建造。
    但並不是每一個神廟的祭司，都能夠跟神廟溝通。
    慶國的祭祀顯然是有這個能耐的，要不然他也沒有辦法跟慶帝勾結。
    當年誅殺葉輕眉，就有神廟插手。
    如今，三個神廟使者突然出現，來找五竹和範閑的麻煩。
    當然，他們也想試探範斌。
    要不然就不會派出三個神廟使者了。
    單純隻想對付五竹，兩個神廟使者就已經夠了。
    五竹沒有覺醒大招之前，他是打不過兩個神廟使者的。
    “就是盯著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麽奇怪舉動。”
    範斌沒有辦法24小時監控神廟。
    想要動暗衛的人也不行，如今暗衛有多少人暗中投靠慶帝？
    可是個未知數。
    鑒察院就不一樣了。
    雖然慶帝在鑒察院也一定埋了釘子，但陳萍萍之前借助清理反叛的事情，已經將這些人滅掉了大半。
    剩下的那一些，也已經不足為慮。
    他是一定可以派出人手，幫範斌做到這件事的。
    “那第2件呢？”
    “我想讓陳院長幫我傳一個消息，傳給全天下所有的九品高手和大宗師。”
    “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