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徐琨見到了老謀子。
    按照孫宏雷私下裏的說法，張翼謀其實對劇組現在的情況十分不滿，因為現在的劇本、角色、乃至於風格，全都偏離了他最初的意向。
    尤其是這種喜劇風格，讓張翼謀多少有點無所適從，現在很多東西，都是靠著趙家班的人在弄，這也是肖沈陽敢在劇組動手的底氣之一。
    但在徐琨詢問拍攝是否順利時，老謀子沉默片刻，還是給出了‘還算順利’的評價。
    說實話，徐琨縱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黑料捏在張衛平手上，否則怎麽會容忍張衛平越來越過分的肆意妄為。
    因為提前沒溝通好，所以這一天徐琨主要就是旁觀劇組拍攝，也好提前適應一下趙家班的喜劇風格。
    有趙奔山在旁坐鎮，肖沈陽收斂了許多，卻也少了平時那股子活潑勁兒。
    徐琨估摸著，這師徒倆早晚得鬧掰了——昨兒那一跪反倒是其次，主要是肖沈陽拿自己賺了大錢說事兒，很明顯是對目前在趙家班的地位和收獲有所不滿。
    這不是外因，而是他們師徒之間的內部矛盾，就算沒有昨天那檔子事兒，遲早這師徒倆也會出問題。
    事實上，原時空裏肖沈陽爆火後，也確實是因為分成問題跟老趙翻了臉，不過師徒兩個分手的比較低調，沒有像郭曹二人那樣鬧的滿城風雨。
    這是後話且不提它。
    總之這一天看下來，徐琨的感覺就倆字：別扭。
    導演和劇組之間、演員和演員之間、甚至是穿搭風格上，都給人一種強行雜交的感覺。
    這樣一個草台班子，實在是讓人提不起興致來，所以到集中拍攝他的客串劇情時，他的表現也隻能用中規中矩來形容。
    後續離組的時候，也都像是在機械性的走流程，真笑的、假笑的、笑不出來的，一起把他送上了開往機場的商務車。
    …………
    就在徐琨趕奔甘肅之際，三個候選演員也各自得到了通知。
    金辰接到電話時，正跟李依桐和另外兩個女同學一起在外麵吃飯，聽說自己被選中了，激動地差點說都不會話了。
    直到吃完飯回去跟李依桐一複盤，才發現自己隻是備選之一，還需要再和另外兩個備選PK，勝出後才有機會出演《天道》的女主角。
    但金辰還是很高興，畢竟她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現在能11進3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結果了，甚至以後都可以拿來當敲門磚用——大導演最後階段才刷下來的備選，伺候你一普通劇組還不是綽綽有餘？
    然而這降了級的歡喜持續了一天半，金辰就又陷入了忐忑不安的猶豫當中。
    因為電話裏說要給她送劇本，順帶簽下保密合同的工作人員，並沒有依約找上門來，反而發給她一條短信，讓她第二天去某個酒店的7樓見麵。
    當天晚上北舞附近的某家露天大排檔。
    把短信展示給李依桐後，金辰扒拉著碗裏的菜葉子，心不在焉的問：“老李，你說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潛規則？”
    李依桐不安的放下手機，沉默著沒有回話，她倒不是不能接受潛規則的存在，但這也太過赤裸裸了吧？
    金辰見她不說話，又低頭扒拉了幾下菜葉子，忽然咬牙揚聲道：“老板給來道重口的，要那種…那種…”
    “明白！”
    老板爽利道：“要重油高脂的對不對？麻辣口行不行？”
    “對對對，主要是得夠辣！”
    金辰確定後，又納悶的問：“老板，你怎麽知道我要這樣的？”
    老板熟練的翻著炒勺道：“嗐~你們北舞的姑娘失戀了或者有什麽活動沒選上，都喜歡這麽自暴自棄。”
    金辰：“……”
    李依桐扯了她的胳膊一把，肅然道：“說正經的，這事兒你打算怎麽辦？”
    問歸問，其實她已經看出了金辰的想法，要不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思，金辰也不會突然要吃什麽重口。
    “我能怎麽辦？”
    金辰撇嘴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確認這短信到底是誰的意思——要真是徐導授意的，我怎麽也不算虧。”
    這場選角活動本來就被冠以‘選妃’的名頭，所以參加試鏡的姑娘們自覺性都比較高——要是完全沒法接受潛規則的，也壓根不可能報名參加。
    金辰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所以才會顯得如此坦然。
    李依桐欲言又止，作為愛琨，她很想說琨哥不是這樣的人，但作為半隻腳踩進娛樂圈的姑娘，她又實在說不出這種昧心話。
    “放心。”
    金辰大義凜然的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我要真是攀上這高枝兒，回頭肯定也把你拉下水，到時候咱們姐妹同心其利斷金！”
    李依桐直翻白眼：“那我是不是還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結果金辰又來了句：“那我要不是在開玩笑呢？”
    李依桐臉上的輕鬆立刻化為烏有，要是換一個人，她大概會毫不猶豫的拒絕——能接受潛規則和能接受‘姐妹同芯’，可不是一個概念。
    但那畢竟是徐琨啊！
    是自己高中時期就喜歡的偶像，是眾多女星趨之若鶩的男人呢，也是幾乎站在了整個內地娛樂圈頂點的存在！
    “哈哈，你竟然真的動心了！”
    金辰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湊到李依桐耳畔道：“老李，我就知道你是個悶騷的，現在……”
    “滾一邊去！”
    李依桐惱羞成怒的搡了她一把，然後正色道：“說正經的，明兒我和你一起去吧，要是發現情況不對，也能有個照應。”
    金辰倒是沒推辭，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這麽想的，於是倆人就開始討論排兵布陣的事兒。
    金辰：“到時咱們兵分兩路，我在明、你在暗，記得把手機調成震動+靜音，免得報警時被聽到動靜——電視裏那些傻瓜女主都是這麽演的。”
    李依桐：“要不要準備點防身的東西，我記得咱們班唐詩軼有瓶防狼噴霧。”
    “那行，回頭我找她借來用用——咱們再定個暗號吧，到時候我總不能直接喊你報警。”
    兩人正密謀的熱火朝天，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毛血旺就被端上了桌。
    看著紅彤彤的辣椒、油汪汪的湯，還有那鴨血、毛肚、肥腸、午餐肉，李依桐吞了口唾沫，遲疑道：“咱們又不是失戀了，沒必要這麽自暴自棄吧？”
    “點都點了。”
    金辰卻是兩眼放光，抄起筷子道：“我先嚐嚐地不地道。”
    “差點忘了你是重慶的……”
    李依桐無奈搖頭，看著金辰大快朵頤，卻絲毫沒有下筷子的欲望。
    等吃完飯回到宿舍，金辰找唐詩軼借來了防狼噴霧不算，又不知從哪兒弄來把伸縮式的彈簧刀。
    第二天上午文化課的時候，就看她在那裏咋咋呼呼的，操著刀子專攻下三路——也沒法攻上三路，超過桌麵就要被老師看見了。
    李依桐有些擔心，小聲道：“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衝動。”
    “放心，要是徐導我肯定不反抗。”
    金辰說著，把彈簧刀塞到自己的涼鞋腳尖處，用腳指頭按動機關，看著彈出來的刀尖兒，她遺憾道：“可惜來不及，不然做個小道具把刀藏在鞋裏就天衣無縫了——哼哼，本女俠習舞多年，腿上功夫可是相當了得！”
    “嘁，幼稚鬼~”
    李依桐白了她一眼，小聲道：“我是怕你真傷了人不好收場，到時候肯定要通知學校的。”
    “那有什麽辦法？畏首畏尾的怎麽行俠仗義？！”金辰一邊說著，一邊翹起腳拔刀。
    李依桐無語的看著她，心說你那是去行俠仗義嗎？明明是奔著潛規則去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我昨兒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可能是琨哥的手筆，他就算想要……也沒必要搞得這麽赤裸裸的。”
    “是吧。”
    金辰把彈簧刀插在腰間，擺出副要跟人生死對決的架勢，道：“我也覺得那條短信有點莽撞冒失，要是咱們把短信捅給媒體怎麽辦？”
    “那……”
    李依桐想勸金辰放棄這次見麵，可看金辰那躍躍欲試樣子明顯是不可能答應的，又想著多找幾個人壯膽，但這種事哪敢讓別人知道？
    患得患失間，很快就到了下午三點。
    約定見麵的時間是在下午四點，但離北舞比較遠，所以兩人提前出發，打了輛車直奔見麵地點。
    來之前，金辰雖然表現的十分大膽，可真等到了那富麗堂皇的大酒店，她腿肚子也有些轉筋。
    咽了口唾沫，金辰再次跟李依桐確認道：“你在六樓下電梯，然後趕緊爬樓梯去七樓，到時候盡量裝作……等等，那人要真是劇組的，會不會認出你來？”
    “那怎麽辦？！”
    事到臨頭，才發現計劃有個大漏洞，倆人頓時慌了手腳。
    金辰下意識掃視四周，因為影視劇裏大人物幹壞事的時候，總喜歡在樓下安排人手。
    這要是提前被發現了……
    不對不對，真是大人物還用得著冒名頂替嗎？
    她正自己嚇自己，酒店前台看著倆人不對勁，就通知了大堂經理，大堂經理走過來笑著問：“請問兩位女士，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沒有【不需要】！”
    兩人齊聲否認，也顧不上再商量別的，連忙跑到電梯口坐著電梯直達6樓。
    到了六樓，倆人一塊從電梯裏下來，鑽進樓梯間裏商量了半天也沒有想到什麽好辦法。
    最終金辰一咬牙道：“管它呢，我就不信這是什麽龍潭虎穴，咱們就照原計劃行事！”
    然後金辰打頭上了七樓，李依桐又等了差不多一分半，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跟了上去。
    結果到了七樓走廊，就見金辰正對著目標房間皺眉，好半天也沒有推門進去的意思，反倒是衝著李依桐招手，示意她過去瞧瞧。
    “怎麽了？”
    李依桐做賊似的湊了過去，看了眼門牌，發現這裏並不是想象中的酒店房間，而是酒店為女客準備的SPA室。
    見到上麵明確寫著‘男賓止步’，李依桐也忍不住皺眉：“這會不會是搞錯了？”
    “不，我倒覺得這或許真是徐導安排的！”金辰在下巴尖兒比了個七，故作深沉的道：“你看電影裏那些大佬為了掩人耳目，就特別喜歡搞這種……”
    正說著，忽然有個年輕姑娘從裏麵推門出來，看到兩人後見怪不怪的道：“果然是你——進來吧。”
    李依桐看向金辰，金辰依舊沉浸在名偵探狀態中，用真相隻有一個的表情道：“這裏的監控也被你們控製了吧？”
    “什麽意思？”
    那年輕姑娘隻覺得莫名其妙。
    “要不然你們怎麽知道我來了？”
    “酒店前台剛才打電話了。”
    結果對方坦然道：“說是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讓SPA店裏提高警惕——依燕姐聽了，就猜到應該是你。”
    “呃~”
    金辰露出尷尬的表情，旋即瞪眼道：“依燕姐？江依燕？！”
    李依桐在旁邊也瞪大了眼睛。
    “進來說話。”
    那年輕姑娘扶著門讓開去路，見李依桐有些遲疑的樣子，又道：“你也一起吧。”
    倆人還是有些提心吊膽，但既然都已經被發現了，再分兵兩路也沒什麽意義，所以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水療店。
    VIP貴賓間裏，江依燕正趴在床上美白潤膚，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就道：“你應該有些納悶，為什麽我會找你來，其實……你幹嘛呢？”
    說到一半，江依燕突然發現金辰鬼鬼祟祟的貼著牆根，繞到了自己斜前方。
    “那什麽……依燕姐，您別誤會。”
    金辰訕訕的解釋：“我從後麵認不出來您，所以、所以就想確認一下。”
    “哈哈，現在的小姑娘倒是有點意思。”
    江依燕翻身坐起，毫不遮掩的對金辰道：“咱們開門見山，我之所以喊你過來，是因為我不太喜歡袁珊珊，而那個什麽鄭塽又已經簽約了天娛……”
    聽到這裏，金辰已經兩眼放光了：“依燕姐，您不會是想保送我吧？！您放心，我肯定願意簽您的工作室！”
    “想什麽好事兒呢。”
    江依燕無語道：“目前琨哥更中意袁珊珊和鄭塽，你就是湊數的替補而已，我要把你直接扶正倒也不是不行，可你還不值得我付出那麽多。”
    金辰頓時泄了氣，碎碎念道：“那你……不是，那您把我喊來幹嘛？總不會是讓我退出吧？”
    “當然不是，我準備先簽下你，然後給你找幾個好老師盡量補齊短板，如果能勝出自然最好，不行也隻能怪你自己不爭氣。”
    江依燕說著站起身來，發現自己似乎比兩個人都矮一點，又不動聲色的坐回了床上，吩咐道：“好了，現在你們兩個先把衣服脫了吧。”
    “啊？”
    聽說要簽約培訓自己，金辰正激動呢，突然聽到這話，一時就有些轉不過彎來。
    “啊什麽啊，你們身上萬一有什麽毛病呢？現在是看的是表麵，明天還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呢。”
    “喔。”
    金辰這才釋然，反正在場的都是女人，而且江依燕身上也隻有條內褲，倒也沒什麽好遮掩的。
    等脫了上衣，發現李依桐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金辰這才反應過來江依燕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於是忙問：“依燕姐，您是不是也要簽下依桐？”
    “捎帶腳的事兒，再說我也喜歡講義氣夠朋友的姑娘。”江依燕說著，又語帶雙關的補了句：“當然，前提是要知情識趣，別是那種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金辰和李依桐對視了一眼，都隱約猜到了江依燕的意思。
    雖然這並不是一場潛規則，但卻也是在測試兩人對此的接受程度，至於原因麽……誰不知道江依燕是徐琨的大內總管？
    等等！
    金辰忽然表情一僵，伸手在腰間摸了摸，不知道是該把藏在裏麵的東西掏出來，還是該設法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