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在瑤池繚繞的仙雲之外。殿內重歸死寂，那種被厚重綢緞包裹般的寧靜再次壓下來，卻再也無法讓我感到絲毫安穩。
    指尖下的那枚鏡梭，冰涼刺骨，硌著的不僅是皮肉，更是沉甸甸的、無法與人言說的決絕。
    南海郡？北境？西陲？
    先去哪裏？
    母後那句“監察凡間”猶在耳畔，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深藏的警告。她給我這份權力，是補償，是安撫，又何嚐不是一種畫地為牢的束縛？她希望我的目光隻投向下方，忽略頭頂這片華美宮闕之下正在腐爛的根基。
    可我偏不。
    既給了我這雙窺破黑暗的眼睛，給了我瑤台鏡這麵鏡子……
    那便從最痛、最疑、最可能撕開偽裝的地方開始。
    西陲。
    那枚記錄著“地龍翻身，天災無常”的漆黑玉簡，那五十年前獻上“靈石礦脈”圖譜、引動地脈崩塌、死傷無數的“國師”……還有大姐拿出它時，那無法掩飾的恐懼。
    心念既定，不再猶豫。
    我強撐著坐起身，仙魄撕裂的痛楚浪潮般湧來，眼前陣陣發黑。咬緊牙關，將殘存仙力毫無保留地注入指尖鏡梭之中！
    嗡——
    鏡梭輕顫，散發出微弱卻堅定的銀光。它自我指尖浮起，懸於空中，梭尖對準西方，微微震顫，與遙遠之地一絲殘存的、悲愴死寂的氣息產生共鳴。
    就是那裏！
    我深吸一口氣，雙手艱難掐訣，神識高度凝聚，與瑤台鏡之間建立起一道極其細微卻清晰的連接——
    “以鏡為眼，溯彼時光，照爾幽墟……顯！”
    話音落下的瞬間，懸於殿內的瑤台鏡光華大盛！鏡麵不再映照殿內景象，而是如同投入水麵的巨石，蕩開劇烈漣漪，光芒扭曲旋轉，最終猛地定格！
    一片荒涼、死寂、破碎的大地，充斥了整個鏡麵！
    焦黑的土壤，斷裂的山脈，深不見底的裂縫如同大地上猙獰的傷疤，至今仍在絲絲縷縷地逸散著不祥的黑氣。毫無生機，連風經過這裏，都帶著嗚咽般的哀鳴。
    這就是西陲？五十年前那場“天災”之後的模樣？
    我的心狠狠一沉。
    瑤台鏡的視角開始拉近，掠過那些觸目驚心的裂縫，掠過倒塌的山巒，最終聚焦在一片相對平坦、卻依舊滿目瘡痍的廢墟之上。殘垣斷壁依稀能看出曾經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城鎮。
    鏡光掃過斷壁，照見半塊殘破的牌匾，上麵模糊刻著一個“靈”字。
    靈石鎮？是因那礦脈而興起的城鎮？
    鏡麵波紋再蕩，景象開始回溯！瑤台鏡監察之能，可照見過往！
    眼前的荒蕪景象飛速倒流，倒塌的房屋重新立起，彌漫的黑氣縮回地底，猙獰的裂縫緩緩彌合……時光逆流！
    景象最終定格在五十年前的某個瞬間。
    城鎮繁華，人聲鼎沸。街道上人來人往，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期盼。遠處山巒青翠，礦洞入口處旌旗招展，勞工如蟻，叮叮當當的開鑿聲不絕於耳。
    一派欣欣向榮。
    然而，在瑤台鏡的視角下，這“繁榮”卻處處透著詭異！
    地底深處，那所謂的“靈石礦脈”所在之處，湧動著的並非純淨的天地靈炁，而是一種貪婪、饑餓、不斷吞噬周圍一切生機的漆黑能量！它像一團活著的陰影，盤踞在地脈核心，那些被開采出來的、看似光華璀璨的“靈石”，不過是它刻意析出、引誘凡人不斷挖掘 deeper、喂養自身的誘餌！
    城鎮上空，凡人肉眼不可見處，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與那礦脈深處同源的死寂之氣。吸入這氣息的凡人，眼神變得格外亢奮、偏執，對即將到來的災難毫無所覺。
    這就是“祥瑞”？！
    這就是引動龍顏大悅、舉國開采的“礦脈”？！
    這根本就是一個早已設好的、吞噬生命的陷阱！
    鏡麵視角猛地一轉，投向城鎮中央那座最華麗的府邸——國師府。
    府邸四周，竟然環繞著一層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仙法禁製！這禁製的手法……陰冷晦澀，與我之前在披香殿暗格玉簡上、在西北秘境感知到的死寂之氣，同出一源！
    是“它們”的手筆！
    畫麵穿透禁製，深入府邸內部。
    一個穿著國師袍服、麵容精瘦、眼神閃爍著貪婪與諂媚的中年男人，正對著一名心腹低聲吩咐“……加快進度！陛下已經等不及了！隻要挖通主脈，獻上最大的‘靈核’，你我長生不老，指日可待！”
    那心腹眼中同樣閃爍著狂熱。
    但下一刻，那國師獨自一人時，臉上諂媚貪婪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麻木而空洞。他走到內室一麵巨大的銅鏡前。
    銅鏡之中，映出的不再是他的臉，而是一團蠕動翻滾的漆黑陰影！
    陰影中，傳出冰冷毫無波動的聲音，直接響在國師的神魂深處“……很好……繼續……更多的生機……更多的挖掘……喚醒……吾……”
    國師身體微微一顫，眼中閃過極致的恐懼，隨即又被絕對的麻木取代，他恭敬地垂下頭“謹遵……主上法旨……”
    畫麵至此，劇烈波動起來，似乎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幹擾！
    瑤台鏡鏡麵上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扭曲！
    就在景象即將徹底消散的刹那——
    鏡麵猛地一暗！仿佛被潑上了濃墨！
    一張模糊不清、唯有雙眼位置是兩個漆黑漩渦的麵孔，占據了整個鏡麵！一股遠比西北秘境更加精純、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死寂意誌，順著瑤台鏡的窺探，猛地反向衝擊而來！
    “螻蟻……安敢窺視……”
    冰冷的神念如同億萬根毒針，狠狠紮入我的神識！
    “噗——！”
    我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整個人從雲床上栽倒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玉磚上。
    瑤台鏡光芒徹底熄滅，鏡梭叮當一聲掉落在地。
    仙魄如同被徹底撕裂，劇痛吞噬了所有意識。
    在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
    我最後看到的，是鏡麵上那雙漆黑漩渦般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我。
    以及……耳邊回蕩起的那句冰冷神念，不再是毫無波動的陳述，而是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
    玩味與審視。
    “……原來……是你……”
    喜歡綜穿之雪色隨心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綜穿之雪色隨心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