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葉向來不能理解異想體。
    就比如現在，他就不知道白夜為啥突然樂嗬了起來。
    “不錯…吾的門徒…”
    高興得連翅膀子都在抖，在“簌簌”的聲響中，落了好幾片潔白的羽毛到他身上。
    他拾起掉在肩膀上的一根白羽，用手指撚了撚，柔軟舒適的觸感令他忽的有些恍惚。
    不錯，比懲戒鳥的羽毛還柔軟，是最為優秀的填充物。
    他到現在都沒忘記做玩偶的事情。
    隻是因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到三鳥收容單元工作的機會，收集羽毛的工序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沙利葉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做玩偶了。
    是見到了懲戒鳥的羽毛，才突然冒出的想法？
    畢竟之前的自己就是那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吃飽了撐的幹什麽都不奇怪。
    按理來說，他沒必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做玩偶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屬於是浪費時間精力。
    但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沒有丟掉羽毛，而是鬼使神差地揣進了兜裏。
    “吾的門徒，你的思緒如飛灰般飄散…”
    白夜的聲音幾乎是直接響在腦子裏的，讓沙利葉立馬回過了神。
    他暗道不好，自己居然在aleph級異想體的跟前走了神。
    他抬起頭來，剛想打哈哈糊弄過去，卻驀地發現自己已被白夜的羽翼層層環繞。
    潔白無瑕的羽毛跟不要錢似的落得越來越多，收容單元內好似飄了一場鵝毛大雪，羽毛落在他頭上、身上，迷住了目燈，使他無法通過這些額外的眼睛來觀察白夜。
    “罪業纏身之人啊…跟隨吾，吾將赦宥汝，洗去汝滿身罪孽…”
    他剛揮打開這些數量一多就變得極為煩人的羽毛，第一眼便是那猩紅如禁果的眼睛。
    眼睛發出的刺眼紅光讓他不得不用手擋住自己的部分視線，才勉強能睜開眼。
    白夜頭頂金光燦燦的荊棘光環，脖子上還戴了個刻有“666”的金項圈，更襯得它本體的耀眼。
    “恕我拒絕。”沙利葉悄無聲息地後撤半步，盡管步子邁得極小，但後背還是貼上了如綢緞般柔軟的羽翼。
    不妙的是，他察覺到這些羽翼仍在以一種緩慢卻又不容抗拒的速度收攏著，看起來隻要再過個幾分鍾，他就會被羽翼完全包裹，成為蛋殼裏的死胎。
    “吾的門徒…為何要抗拒吾？你既已見識過此處最深的黑暗殘酷，卻又不想脫離這苦海。”
    遭到他這般直白的拒絕，白夜居然沒表露出任何被冒犯的憤怒，反而是一臉悲憫，看他的目光似在看一個冥頑不靈的可悲異端。
    “是天性奇特，還是早已墮落至了深淵…”
    行吧，他也不理解白夜前不久明明還能好好說話，現在卻要拉著調子裝腔作勢，聽得他莫名產生了些許困意。
    “與這些無關，不過您若執著要將我作為門徒培養，那麽我就冒昧地問一句…您能容忍多神信仰嗎？”
    此話一出，圍繞在他周身且不斷收回的羽翼驟然頓住，收容單元內的氣氛霎時冷了下來，像是有誰突然把冷氣調到了零下十幾度。
    這股寒意似乎真的存在，冷得沙利葉打了個哆嗦。
    他搓了搓手，裝作真誠無辜的模樣，拘謹地仰頭去看沉默不語的“神明”。
    “…不能。”
    在放了半天的冷意後，白夜硬邦邦地憋出了這幾個字。
    它方才悲憫的神情已經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以不悅為主體的複雜神色。
    “這真可惜…那我就先退場啦？
    請別誤會，我其實很樂意接受您的教誨，但…想必全知全能的您也知道，我們這種員工，工作要按時完成，不然容易被懷疑有不軌之心，然後被當場解雇。”
    沙利葉明顯地感受到白夜的羽翼圍的已經沒那麽緊湊了，隻要他機靈一點，找個空子稍微擠一擠，是能趁機溜出去的。
    “吾的仆從，與其他不潔之物接觸，隻會徒增你的罪孽。”白夜看出了這家夥想要跑路的小心思，雖心生不滿，但還是稍稍展開了羽翼，不再將他圍得死死的。
    這個心懷鬼胎的迷途者說的沒錯，每個進入的迷途者都不能在它這裏待太長時間。
    但他們總會再度來拜訪自己，眼前人定也不例外。
    往後的時間長得很，它可以慢慢洗刷對方身上的汙穢，使對方滿心滿眼僅餘它一位，再也容納不下其它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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