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斜斜掠過格拉斯哥的紅磚屋頂，裹著格子圍巾的球迷從街角酒館湧出，歌聲像被風揉皺的旗幟。古老球場的金屬看台在呐喊中震顫，草皮上還留著昨夜雨水的反光，拚搶像礁石碰撞海浪，每一次鏟斷都帶著粗糲的海風氣息。記分牌的電子數字與百年前的木質看台遙遙相望，白發老者把圍巾係在孫子頸間，少年模仿著偶像的慶祝動作。終場哨響時，雨停了，暮色漫過球場，輸球的球迷仍在唱著隊歌，歌聲裏沒有沮喪，隻有一種像青苔般頑固的熱愛，在城市的血管裏緩緩流淌。小林窩在客廳沙發裏，雙眼死死盯著電視屏幕。屏幕上，足球賽正進行到白熱化階段，他攥著抱枕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嘴裏不自覺地念叨著“傳球啊！快傳中！” 茶幾上的薯片撒了一地，可樂罐東倒西歪，他卻渾然不覺。
    當主隊前鋒在補時階段一腳勁射破門時，小林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揮著拳頭在客廳裏狂奔，拖鞋甩飛了一隻也顧不上。“進了！絕殺！”他激動地喊得嗓子發啞，胸腔裏的熱血仿佛要炸開，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電視裏球員們相擁慶祝的畫麵映在他眼裏，淚水突然湧了上來——那是熬到深夜的疲憊，是緊張到窒息後的釋放，更是對熱愛最直白的宣泄。他跌坐回沙發，大口喘著氣，指尖還在微微顫抖，卻忍不住一遍遍回放剛才的進球慢動作，嘴角咧到了耳根。窗外的夜色裏，誰家的燈光也跟著閃爍了幾下，像是在回應這份跨越屏幕的狂喜。這個晚上，注定是屬於足球和小林的。他低頭看了看手機上彈出的賽後戰報，又小心翼翼地把剛才激動時扯壞的抱枕套摘下來，心裏盤算著明天一定要去買件主隊的新球衣。窗外的路燈在玻璃上投下昏黃的光暈，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指尖在鍵盤上敲出細碎的聲響。已經是淩晨兩點，桌上的冷咖啡泛著一層油膜，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最終歸於沉寂。
    眼睛開始發澀，我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看清文檔裏密密麻麻的文字。它們像一群疲憊的螞蟻，在慘白的頁麵上緩慢爬行。遠處傳來零星的汽車鳴笛，更襯得這間屋子寂靜得可怕。
    秒針在時鍾上固執地跳動，每一聲都像敲在緊繃的神經上。我起身去陽台透氣，夜風帶著涼意撲麵而來，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樓下的便利店還亮著燈，橘黃色的光線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溫暖。
    回到書桌前，我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些未完成的工作、未回複的消息、未看完的資料，像潮水般湧來，將我困在這片深夜的孤島上。手指再次落在鍵盤上，敲出的文字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泛起一絲微光。我終於停下敲擊鍵盤的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窗外的世界漸漸蘇醒，而我卻在晨曦中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疲憊。桌上的咖啡早已涼透，就像這個被我熬穿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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