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三樓的服裝店飄著淡香，暖黃的射燈把掛著的衣服照得像會發光。林曉拉著媽媽停在一件淺藍色連衣裙前，裙擺綴著細碎的白色小花，布料摸上去像揉皺的雲朵。她進試衣間時，媽媽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圍巾，鏡子裏映出衣架上掛著的米白色針織開衫，袖口的毛邊軟軟地垂著。
    林曉出來時，媽媽眼睛亮了亮“轉個圈。”她輕輕轉著，裙擺揚起，小花像在風裏點頭。領口的荷葉邊蹭到下巴，有點癢，她忍不住笑了。“合身，顏色襯得你臉都白了。”媽媽伸手替她理了理背後的拉鏈，指尖碰到她的背，溫溫的。林曉對著鏡子看，裙擺剛好到膝蓋上麵一點，走路時會隨著步子輕輕晃。她轉頭看媽媽，媽媽正從錢包裏抽卡，嘴角彎彎的“就這件吧。”指尖最先傳來異樣。不是疼痛，是一種冰冷的癢，像有細針在皮肉下鑽刺。我低頭看時，指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邊緣泛起烏青，尖端彎成鉤狀，刮過桌麵竟留下三道白痕。
    緊接著是骨骼。胸腔裏傳來悶響，像有隻手在掰動肋骨，每一次錯位都帶著酸麻的熱流。我想呼救，喉嚨卻被什麽堵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皮膚開始繃緊，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低頭時瞥見手背——那裏浮起細密的銀灰鱗片，在台燈下泛著冷光，順著手腕往小臂蔓延，所過之處皮膚變得堅硬，連撓癢都像在刮石板。
    耳朵裏湧入尖銳的嗡鳴，窗外的雨聲突然被放大，每一滴砸在玻璃上的聲響都像重錘敲在鼓膜。我捂住耳朵，卻聽見更遠處的動靜樓下鄰居翻身的窸窣，街對麵流浪貓踩過枯葉的沙沙，甚至牆縫裏老鼠磨牙的咯吱聲——這些陌生的聲音擠爆了我的大腦，讓視線開始扭曲。
    眼前的畫布在晃動，顏料管裏流出的不再是色彩，而是粘稠的暗紅液體，像血。我伸手去碰，指尖的鉤爪卻輕易劃破了畫布，露出後麵灰撲撲的牆。鏡中的人影開始模糊，頭發瘋長，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眼睛裏，瞳孔正變成豎立的細縫，虹膜染成渾濁的綠，像深潭裏的水草。
    當鱗片爬上臉頰時，我終於看清了鏡中的怪物銀灰鱗片覆蓋全身，指爪如刀，眼睛泛著非人的綠光，嘴唇咧開時，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喉嚨裏的阻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低沉的嘶吼，不像人聲，倒像某種野獸的咆哮。
    我抬起手，鉤爪在鏡麵上劃出四道深痕。玻璃裂開的瞬間，我看見怪物的嘴角，似乎向上彎了彎。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媽媽焦急的呼喊“曉曉，你怎麽了？快開門！”那聲音帶著顫抖，滿是擔憂。怪物本能地警覺起來，它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嗚聲，似是在警告。媽媽的喊聲愈發急切，門外傳來她用力推門的聲音。怪物被這聲音刺激得更加狂躁，它猛地轉身，撞破窗戶躍了出去。外麵的雨幕瞬間將它籠罩，冰冷的雨水打在銀灰的鱗片上，濺起朵朵水花。怪物在雨中狂奔，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陷的爪印。它的腦海中混亂不堪，有恐懼、有迷茫，還有對未知變化的憤怒。而在商場裏，媽媽心急如焚地砸著試衣間的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女兒怎麽突然沒了聲音，心中滿是不安和驚恐。怪物在雨中漸漸遠去，隻留下商場裏媽媽的聲聲呼喊，以及那間破碎的試衣間，見證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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