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對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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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裴氏一族的族長,連同殞命裴姑娘的父母,皆步履沉重地跪伏在地下。。
裴家族張已率先叩首,聲音帶著刻意拿捏的顫音:“陛下明鑒!那苦命的丫頭,並非因名聲受損入家廟,實是自幼體弱,需清靜之地調養。誰料家廟竟混入歹人,毀她清白!丫頭性子剛烈,為保自家與宗族聲譽,才不得已自縊……此事早在多年前便已處置妥當,怎料今日又被翻出,實在冤枉啊!”
他這番話條理清晰,與多年前的說辭分毫不差,連叩首的弧度都透著幾分刻意的恭順。
正熙帝未置可否,隻看向旁站的林文彥:“林家可有話說?”
林文彥上前一步,將一疊紙冊重重甩在裴家人麵前,幾道指印與證詞格外醒目:“陛下這是當年裴家管家的供詞,言明裴姑娘入家廟前,裴族長曾親自下令禁其出門,還有家廟附近的農戶證詞,說曾見裴姑娘哭求不願換親!裴家所謂的體弱休養,不過是逼女換親的借口!”
裴家眾人臉色微變,裴姑娘的父親卻猛地抬頭,聲音陡然拔高:“陛下,林家血口噴人!此等證詞,不過是林家不願結親,故意捏造的偽證!當年林侍郎聽聞我家丫頭傳言,連麵都未曾一見,便即刻遞了退婚書,分明是你們林家始亂終棄,如今倒來汙蔑我裴家逼死女兒!”
這話戳中了林家的軟肋,當年林侍郎的確因“裴家女失德”的傳言,未加細查便退了婚。
林文彥氣得手指發顫,卻無法反駁這樁事實。他手中的證據雖能佐證裴家換親的意圖,卻無一人能拿出“裴家人親手逼死姑娘”的鐵證,那些含糊的指證,在裴家的厲聲辯駁下,竟顯得有些站不住腳。
殿中幾位官員陸續出列,為首的正是出身滎陽鄭氏的官員,他手持笏板,躬身奏道:“陛下,臣有一言。裴林兩家婚事早已了結,當年林家先是遞了退婚書,如今又將陳年舊案翻出,當眾散播裴家姑娘的舊事,此舉未免有失妥當。”
出身範陽盧氏的官員,語氣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立場:“陛下,臣以為裴林兩家舊案實不該再提。裴家姑娘早已入土,強行重提舊案,既是對逝者不敬,亦是對朝堂資源的浪費。順天府眼下忙著處置女子冤案,林家卻揪著陳年婚事不放,莫非是想借朝堂之勢報複裴家?此舉實在有失世家氣度。”
“陛下,世家聯姻本是為了共扶社稷,如今卻因一樁舊案鬧得劍拔弩張。裴家已為當年之事付出了代價,林家若再緊逼,恐會讓天下人覺得世家皆是睚眥必報之輩,於朝堂安定無益啊!”
句句為裴家開脫,實則都在暗中守住“世家體麵”的底線。
他們比誰都清楚,裴家若在此事上輸得徹底,下一個被陛下拿來“開刀”的,或許就是自家宗族。
正熙帝坐在禦座上,目光緩緩掃過幾人的臉。
昭安伯見狀突然從勳爵隊列中衝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膝蓋撞得青磚發出悶響,連腰間的玉帶都歪了半寸。
他抬起頭時,眼眶已泛紅,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哽咽:“陛下,臣母在宮中住了這些時日,還請陛下開恩,容臣接母親回府好生奉養。”
他頓了頓,手指緊緊攥著朝服下擺,語氣愈發懇切:“此前實是母親一時耍了性子,臣也已向母親認了錯。往後臣定當晨昏定省,絕不再讓母親受半分委屈,求陛下成全!”
話音未落,幾位勳爵官員已接連出列,紛紛跪倒在昭安伯身旁。
“陛下,臣瞧著此事恐是老夫人一時糊塗,昭安伯能主動認錯、願奉養母親,這份孝心已是難得。”
“是啊陛下,昭安伯既已悔改,便該再給他一次機會。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勳爵府的家事,終究還是讓他們自家人化解為好。”
一時間,殿內半數勳爵都跪了下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為昭安伯說情,言滿是“體諒孝心”“化解家事”。
可他們垂在身側的手,卻有人悄悄攥緊了袖角。
誰都清楚,此刻為昭安伯求情,根本不是顧念什麽“勳爵情分”。
自打昭安侯老夫人自曝家醜,陛下借“整頓勳貴家風”敲打勳爵的意圖早已昭然若揭。
他們怕的是,若昭安伯此事未了,陛下再順著昭安府的窟窿查下去,下一個被揪出來的,便是自家府裏那些見不得光的舊事。
跪在最前麵的昭安伯,自然也明白這些人的心思。
眼看著世家、勳爵的人一個個跳出來表態,正熙帝臉上非但沒有半分得逞的笑意,反而擰起眉頭,眉宇間的愁緒似更重了幾分。
群臣見狀,心頭暗自竊喜,陛下這是動搖了?
快些把這事翻篇才好!這段時日京中風波不斷,今日查女子冤案,明日議世家舊案,攪得人心惶惶,誰都盼著能早些回歸安穩。
就在眾人以為此事將不了了之之際,三品禦史崔彥忽然出列,笏板抵在掌心,聲音清亮:“啟奏陛下!裴林兩家證詞各執一詞,真假難辨,即便敲了登聞鼓訴冤,也絕非草草了結便能服眾。臣以為,當行三司會審之製,待案情水落石出後再行定奪,方顯陛下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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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熙帝餘光掃崔彥,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麵上卻依舊作沉思狀。
殿中眾人見狀,頓時炸了鍋,紛紛將矛頭對準崔彥。
“崔禦史這般執著,莫不是要把家事全搬到朝堂上吵?日日糾纏此事,耽誤陛下與諸位同僚的時間,居心何在?”
“是啊!說白了這就是兩家私事,你再三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就是為了你家外甥女?為了幫養濟司爭那協管天下女子之權,竟要以權謀私,實在膽大妄為!”
指責聲此起彼伏,崔彥卻麵色未變,反而上前一步,朗聲道:“啟奏陛下!方才諸位大人有一事說對了。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與順天府皆難斷此案,不如試一試此前溫寺卿提議的,讓養濟寺協管天下女子事務,將此案交由養濟寺處置!”
這話一出,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崔彥迎著眾人震驚的目光,繼續說道:“一來可在實踐中見真章,看看養濟司是否真能擔此重任;二來也給諸位留些緩和餘地,若養濟司處置不當,諸位尚有冷靜商議的時間,回旋有餘;若處置得當,便說明溫寺卿所言非虛,我大慶江山,的確需要這樣一個能為女子做主的衙門,以安民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階下百官,語氣愈發懇切:“京中因女子冤案動蕩多日,人心不穩,京城尚且如此,地方州縣可想而知。望陛下恩準!”
禦座之下,刑部尚書、大理寺卿與都察院兩位二品禦史都麵麵相覷,又不約而同看向順天府尹。
順天府尹臉色鐵青,攥著笏板的手青筋畢露,他何嚐不想了結此案?可陳氏案尚算簡單,昭安侯老夫人背後是整個勳爵,裴家又牽扯著世家,處處是利益糾葛,按常規流程判案,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這才拖了許久沒有結果。
崔彥顯然是掐準了這個要害,才敢當眾將養濟寺搬出來。
幾人心裏瞬間明了,崔彥這是走了“明牌”,逼他們表態!
畢竟多日斷不了案已是事實,若此刻反駁,便是承認自家衙門無能,反倒給了旁人攻訐的把柄。
可若附議,便是將溫家、崔家推到了世家、勳爵的對立麵,一旦養濟寺處置不當,溫、崔兩家便會徹底得罪這些人,日後再難立足。
可若處置得當,他們這些衙門,又會落得個“不如新設衙門”的難堪。
短暫的權衡後,刑部尚書率先出列:“陛下,臣以為崔禦史所言有理,可讓養濟寺一試。”
大理寺卿與都察院禦史緊隨其後,紛紛附議。
其他官員也暗自盤算,既然這爛攤子溫、崔兩家非要接,不如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收拾。
若收拾不了,這些利益終歸還是要落回他們手中。
一時間,殿內附議之聲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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