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這還是國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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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妮絲始終貓著腰躲在距萊昂不遠的廊柱間。
    明明身處險地,但她並未感覺到心慌和恐懼,奇妙的安全感讓伊妮絲靜靜地望著萊昂俯身四處調查的背影。
    側目,她環顧平時人跡罕至的聖劍庭院。
    幽光盈動的環境,仿佛一片夢幻交織的異度空間,腳下的地麵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勾勒出蜿蜒曲折的光紋,古老神秘的符文似星辰運行的軌跡般,沿著魔紋緩緩流動,即使不通法術,伊妮絲也能從那複雜的花紋中,感到無比的精妙與深邃。
    萊昂在這片魔法結構中尋找著線索,已然發現腳下的法陣並非一體,而是上下兩層。
    下方風格熟悉的複雜洛雷利特魔法,其魔力湧動的光芒自地下滲出,僅做探測就能感到,那結構深不可測,深入地底,絕非一晚之功,很可能是遙遠的古代奧蘭頓人所建。
    而地表浮刻的魔法陣列,卻明顯是新加上去的,因為他上次前來,並沒在此地觀感到周圍有任何設置了魔紋陣式的痕跡。
    這眼下疑似梅特等人布置的魔法,正連接著王宮中的龐大複雜的秘儀係統,卻並未呈現出激活啟動的狀態,仿佛僅僅運行了一段時間就中斷了效果。
    這是導致王宮中所有人意識陷入昏迷的直接原因嗎?
    那就麻煩了,如果這手段不是“持續效果”,而是一次性的,那自己就算毀掉梅特和威茲馬拉布置的魔法陣,王宮中的人們恐怕也不會立即醒來。
    意識到原本的想法行不通.萊昂不禁咬牙,苦思其他對策。
    才落入此地不過兩分鍾,他已經隱隱聽到外麵一道道圍牆或坍塌或穿透的巨響。
    梅特等人顯然並未繞路,兩名術士大師正徑直橫穿複雜的後殿回廊,朝著聖劍庭院追殺而來。
    萊昂忍著焦急,抬頭環顧那自地下泛起的魔力光紋,心思急轉之下,思緒反而進入了一片清明之境。
    最開始遭遇,由恐山熊攔截的那幾名施法者,明顯是剛剛才從王宮外闖入的。
    這意味著,他們今晚的行動其實也不過才剛剛開始。
    但梅特和威茲馬拉,顯然一早就潛入了王宮,不然不可能僅憑一晚,就勾畫出如此複雜的魔法陣式,來連接聖劍庭院地下的古魔法結構。
    偌大的王宮麵積如此巨大,若他二人能潛伏進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花上幾天時間折騰,又何必讓同夥在行動前還遠遠的待在王宮之外?
    若一早有同夥協助,從此地不是即可留人看守法陣,又能派人深入王宮宮殿搜尋王室成員嗎?
    那樣的話自己甚至趕不上找到伊妮絲,她就可能已經落入術士們的手中了。
    萊昂明白過來,除非,梅特和威茲馬拉並不能保證他們二人以外的施法者,不受到今晚手段的影響。
    所以術士的同夥必須留在王宮外避開這魔法的無差別波及。
    那麽,如果再一次啟動它呢?
    萊昂目光回望,找到了位於太陽聖劍石基前,格外顯眼的陣列核心。
    那裏的地表魔紋組,功能明顯是用來輸入魔力的端口。
    啟動它,激活它。
    再次引動那讓所有人意識癱瘓的力量,如果幸運,此刻侵入王宮的敵人必將被同樣的效果擊昏!
    萊昂奔至前方,蹲下身子,觀察解析。
    數道魔紋在那太陽聖劍的石基周圍環繞,從聖劍正前方延伸的紋路軌跡,連接著儀式核心的“大圓”,大圓下段又通過固定魔力流向的軌跡,銜接著一個相對較小的六芒星“小圓”。
    上下兩套魔法陣式的大概結構一致,呼應著嵌套在了一起。
    這很可能不是一人能完成的法術。
    萊昂心底一黯,又有些懊惱考維斯不在身邊,但他別無選擇了,必須試試。
    “殿下,站到那花紋的大圓圈裏去!”萊昂回頭喝道。
    聽到那急切的吩咐,伊妮絲連忙乖乖的跑入其中。
    “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少女擔憂的問道。
    “你幫不了我,但要記得待會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腳下的圓圈,那裏或許能避免被魔法波及。”萊昂認真的叮囑道,他不敢賭伊妮絲能不能承受第二次魔法衝擊。
    說完,萊昂將岡格尼爾末端重重敲擊腳下地麵,被魔法陣固化的地板發出堅硬的脆響,震蕩的魔力光路從岡格尼爾末端蔓延,接上了梅特等人設置的陣式。
    萊昂深呼吸,靜下心來,意識沿著這古代魔法秘儀的運行邏輯,按順序依次激活位於整個法陣不同角落的啟動端,將腳下儀式學中的啟動之庭挨個點亮
    然而下一刻,察覺巨大的吸力透徹心扉,他睜大眼睛,頓感不妙,背脊發涼的試圖拔起魔杖,卻感到身體好像重如千鈞,整個人被凝固在了時空中一樣,無法動彈分毫。
    ——怎麽回事???
    萊昂麵色慘白,身體感到好像連接上了一個抽取魔力的巨大黑洞。
    被涅蒂牌增幅沸騰的魔素,甚至來不及轉化成魔力,便如泄洪般瘋狂湧向法陣。
    一環扣一環的繁複花紋亮起,光芒衝天,腳下多達上千個魔法之庭啟動端,由黯淡逐漸耀眼,順著結構鏈接開始構建儀式——區區十幾秒鍾,萊昂就在一陣劇烈眩暈中,魔力枯竭。
    他甚至無法再維持遠方卡尼斯的現身,腳下的魔法片刻就抽空了他體內所有的能量,開始迅速榨取維持生命的肉體魔素。
    大腦一片空白,萊昂僅靠本能苦苦抵抗那撕扯靈魂般的牽引力,試圖維持昏沉的意識。
    地麵震動,巨大的鱗蛇抬顱越過圍牆,梅特縱身利落的躍下蛇頭,落入庭院當中。
    待瞧清萊昂不自量力的舉動和狀態,梅特不由得被逗得捧腹:
    “.我以為你跑過來要幹什麽.萊昂閣下,原來是自殺,這腳下大儀式如此恐怖的規模,你一人竟敢將它們一並激活?你比阿緹亞斯的大魔導師膽子還大,哈哈哈.”
    又一道身影躍入庭院,是威茲馬拉,他隻是皺眉沉默的抬起魔杖,口誦咒言,讓環繞魔杖的元素化作了魔力翻湧的刺眼魔彈,誓要盡快殺死對方。
    梅特同樣放下魔杖的矛尖,旋風交纏凝結如錐:“讓我看看你那把戲能不能複活自己,——去死吧!.”
    眼睜睜望著收束而來的死亡軌跡直至胸口,萊昂避無可避的僵死在魔陣中央,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預見了將被魔彈和風息撕成碎肉的下場,他心中發狠,索性徹底舍去了抗衡腳下抽取的本能。
    血液、髒器、大腦.身體內所有維持運轉的魔素被他瘋狂注入魔陣。
    聽對方所言,之前似乎,隻是激活了這古代魔法的部分區域,可是,那一部分在哪?
    萊昂的精神隨著被抽取的魔力,刹那中進入腳下浩如煙海的龐大魔法網絡,在龐雜的微觀魔紋中遊走,快如閃電的急切搜尋。
    到底是哪部分?到底是哪一部分!?
    庭院外圍,流過的魔力和精神意識在覆蓋大地與整片時空的巨大魔網中劃過。
    一縷縷微弱的光芒,在無人察覺的瞬息間,於整座王宮的各個角落亮起。
    可萊昂的意識,也在不可避免的隨生命魔素的枯竭而逐漸陷入昏沉——
    漆黑的發絲升騰飄動,縷縷熒光,助長著,突然,黑發驟然暴漲。
    目睹魔彈和風暴襲來的最後刹那,他耳邊傳來一陣堅岩裂解時發出的整齊律動。
    光。
    襲來的攻擊魔法,淹沒在了光障當中,刺眼的光芒從身後驟然擴散。
    視野看到,整個世界陷入停頓,時空,仿佛都在破碎消解.
    耳邊,最後隻聽到伊妮絲的疾呼——.
    ——————
    陽光的暖意,溫柔拂麵。
    萊昂渾身虛脫,身子不願動彈分毫的貪戀著熟睡的舒適感。
    閉著雙眼輾轉翻身,鼻尖被發梢撩動,萊昂想撓撓,但昏昏沉沉的又不想動手,隻是本能的抱緊懷裏香香軟軟的小身子蹭蹭。
    今天怎麽床這麽硬?
    不知不覺,他習慣性的手不老實,在懷裏的身子上下摸索起來。
    “~奧.~莉.”萊昂正親昵的迷糊呢喃著
    嗯?
    這手掌包實後的觸感.讓他恍惚間有些疑惑,怎麽比平時稍微小了些。
    “!——!!”
    耳邊傳來驚呼,萊昂緊蹙眉頭。
    這聲音.熟悉但.不是奧莉薇婭
    等等。
    不是奧莉薇婭?!
    “.萊昂萊昂~醒醒!!”
    聽到語氣有些難堪、無奈、羞惱的小聲低喚,萊昂猛地清醒過來。
    睜開眼皮瞬間看清懷中的少女是誰。
    瞧著臉上掛著紅暈和為難的伊妮絲,萊昂愣了愣。
    “我*——!!”
    觸電般趕緊鬆開懷抱,他心驚之下迅速退開身子。
    咣當一聲。
    驚魂未定的蹭著地板撞到背後的牆壁,萊昂後腦勺一觸邊緣才連忙憑借強大的反應力止住動作,沒給自己栽個眼冒金星。
    記憶迅速重新湧上心頭,渾身的疲憊和疼痛、腳底板火辣辣的傷痕痛感也一並襲來。
    萊昂呼吸一頓,警惕的環顧周圍。
    ?
    這是哪?
    空無一人的宮殿大廳,華麗而宏偉,陽光透過琉璃和天窗,十分耀眼,巨大的穹頂上滿是雕刻史詩的壁畫,高聳的廊柱聳立在廳堂大廳當中。
    而他剛剛躺著的自然也不是阿瓦隆的臥床,而是花紋繁美的光滑石麵地板。
    側臥的伊妮絲從地板上直起身子,臉頰紅紅的撫平身後,那被掀開的裙擺。
    深呼吸壓下剛剛受驚的嗔惱,少女從地板上站起身,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外衣,踏小靴子啪嗒啪嗒的跑到萊昂身側,張望環境。
    “這裏是什麽地方?萊昂。”伊妮絲困惑道。
    萊昂搖頭,扶著牆壁起身無言打量此刻所處的宮殿大廳,同樣一頭霧水。
    伊妮絲瞧見對方臉上的茫然,暫且放下疑惑,擔心的關切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我有點累,但沒有大礙,別擔心,殿下。”萊昂回過神來,低頭尷尬的笑了笑,回應道。
    隻怪自己平時對奧莉薇婭的睡相很糟糕下頭,他此刻隻能默契的,不去提及剛剛的無意冒犯。
    說罷萊昂轉頭,把注意力放回周圍,瞧了瞧琉璃懸窗外的陽光。
    剛剛還是深夜,這會兒天都亮了,但梅特和威茲馬拉呢?是他們將自己和伊妮絲抓到這裏的嗎?
    想到自己之前可能當著敵人的麵喪失了意識,萊昂心中一緊,連忙抬起右手,嚐試感應岡格尼爾。
    一陣電芒從手臂上跳躍,感覺到那古代神兵仍在身邊,萊昂連忙收住了召喚魔槍的打算。
    手掌再摸摸胸口內兜,恢複涅蒂牌狀態的沸騰之心也依舊在身上。
    這麽看,自己大概不是被梅特抓來的,敵人若是擒住了自己,不可能不搜身,何況他和伊妮絲,現在行動自由,沒有受到任何鐐銬束縛。
    再說,這宏偉氣派的巨型大廳,也不像是牢房。
    伊妮絲舉目張望,忽然指了指大廳盡頭的聖壇小聲驚訝道:
    “那是,伊拉利爾的雕像?”
    萊昂愕然望去,果然,遠處的聖陽日輪下,豎立著一尊巨大的先知聖象。
    這宮殿大廳的建築風格如此眼熟,但不同於奧蘭德,此地明顯是聖陽教會的聖所,而且規格相當之高。
    “看起來像是聖陽教的神殿,殿下,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麽來的嗎?”萊昂側目困惑道。
    伊妮絲聞言,皺眉想了想,無奈搖頭:“我隻記得你擋在我麵前,梅特和威茲馬拉追過來了,你卻好像沒有反應一樣站在那裏,隨後我聽到身後喀拉喀拉的響動,然後一陣白光.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睡到剛剛才醒來”
    聲音頓了頓,伊妮絲感到臉熱,於是盡量平靜的適時停下話語,後麵怎麽被怎麽揉醒的,大概就不用說了。
    萊昂神色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他剛想開口,卻忽然聽到一旁回廊的通道裏,傳來了腳步聲。
    眉頭一緊,他謹慎的拉住伊妮絲。
    “有人來了!先躲起來。”
    拉著少女閃身匆匆藏入大廳一側的雕像之後。
    由於身材太高大,他隻好顧不得避諱,攬住伊妮絲,盡量盡可能重迭在一起,隱藏二人的身形。
    伊妮絲趴在胸前,手指緊了緊萊昂的襯衫,眼神閃了閃不知在想什麽,默默屏住氣息乖巧的安靜下來。
    萊昂豎耳窺探身後雕像外由遠到近,逐漸傳來的回音和交談。
    “.大主祭,陛下此行最後一站才來朝聖.我認為他這態度是在試探教會。”一個蒼老的聲音,似乎在對某個更尊貴的人擔憂的提醒道。
    “.不用擔心,陛下隻是在對那些搖擺不定的領主展示姿態,收攏貴族們的人心罷了他是我親手推上王座的,我相信他不會辜負教會.”一個穩健而自信的中年人聲音回應道。
    陛下?教會?大主祭?推上王座?.
    聽著那幾人以熟悉又陌生口音的費魯語交談,萊昂腦袋裏更混亂了。
    這到底什麽情況?
    自己和伊妮絲是被幹哪來了?
    默默待腳步聲逐漸走遠。
    等聽到大門推開又關閉,大廳裏的腳步消失,萊昂才放開伊妮絲,走出雕像。
    伊妮絲心裏忍著古怪,抬頭猶豫的試探道:“.他們的口音.不是奧蘭德人。”
    萊昂抿著唇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明白伊妮絲王女沒說出口的困惑。
    因為剛剛的交談聲裏,那幾人說話和自己的口音很像,他們很可能是瑟瑞安人。
    “不管這是哪,咱們都先想辦法出去再說。”
    萊昂看了看回廊上的一條條走廊通道,憑著羅蘭納爾之戰和阿瓦隆聖堂內所見的經驗,他拉著伊妮絲的手腕,迅速尋找其他出口。
    他不敢大搖大擺的和那些人一樣走大門出去。
    以眼下這座神殿的規格,門外肯定有教會的衛兵。
    而自己如今衣冠不整,光著滿是血漬的腳丫,身邊還帶著一位外衣裹睡裙的少女,出了大門肯定會被當成擅闖聖所的可疑之人當場拿下。
    要知道,自己可還是個施法者,如果現在真是不知怎的跑到了瑟瑞安境內,那對法師而言,這裏實在算不上“友好”。尤其他此刻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是聖戰聯盟元帥、奧蘭德的阿瓦隆男爵、萊昂·潘德拉貢的文書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