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身體仍然虛弱，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須盡快處理。
    他示意徐四幫忙，通過一個絕對安全的內部線路聯係上了遠在西南的廖忠。
    線路接通的瞬間，廖忠低沉而帶著疲憊的聲音傳來：
    “蘇晨？你怎麽樣了？總部那邊沒為難你吧？”
    “廖叔，我沒事。”
    蘇晨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他靠在床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
    “董事會的審問應付過去了，暫時不會有麻煩。”
    “那就好，那就好。”
    廖忠鬆了口氣，隨即又擔憂地問，
    “那你找我……”
    蘇晨頓了頓，調整了一下呼吸：
    “廖叔，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關於陳朵。”
    電話那頭的呼吸猛地一滯。
    廖忠的聲音瞬間繃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陳朵？她……她怎麽了？！”
    “她醒了。”
    蘇晨直接說道。
    “什麽？！”
    廖忠的聲音陡然拔高，巨大的驚喜幾乎要衝破聽筒，
    “醒了？！你說陳朵醒了？！
    她現在在哪？情況怎麽樣？！”
    隔著電話線，蘇晨都能想象到廖忠此刻激動得快要站不住的樣子。
    “她很好，身體完全恢複了，沒有任何隱患。”
    蘇晨放緩了語速，試圖平複對方的情緒，
    “就在華北分部，我和徐三徐四看著她。”
    “太好了！太好了！”
    廖忠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哽咽，
    “我……我現在就過去！我要去看看她！”
    “廖叔！”
    蘇晨立刻阻止了他，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現在不行。”
    廖忠急切的聲音頓住：
    “為什麽？！她醒了，我怎麽能……”
    “就是因為她醒了，我們才更要小心。”蘇晨打斷了他，
    “廖叔，你忘了總部那幫人的疑心了嗎？尤其是畢遊龍。”
    提到畢遊龍，廖忠的聲音冷靜了一些，但依舊帶著急躁：
    “我知道他懷疑我們！但這和看陳朵有什麽關係？我們……”
    “關係很大。”
    蘇晨沉聲道，
    “碧遊村的事情，我們的口供太一致了，完美得像假的。
    畢遊龍絕不會輕易相信。
    現在，我們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尤其是你和我，都在他的重點監控名單上。”
    蘇晨靠在床頭，看著天花板：
    “你想想，這個時候，你突然從西南跑到華北，來看一個本該已經‘犧牲’的人，
    這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畢遊龍會怎麽想？
    他會不會立刻把陳朵的存在和我們之前的口供聯係起來？
    到時候，不僅我們之前的努力白費，
    陳朵也會立刻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隻有廖忠粗重的呼吸聲。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隻是驟然聽到陳朵複生的消息，
    那份壓抑已久的愧疚和關切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可是……我……”
    廖忠的聲音充滿了掙紮。
    “廖叔，我理解你的心情。”蘇晨放緩了語氣，
    “但現在絕不是相見的時候。
    我們必須先打消董事會的疑慮，讓他們徹底相信碧遊村的官方結論。
    隻有我們安全了，陳朵才能真正安全。”
    蘇晨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如何開口，
    這短暫的停頓讓電話那頭的廖忠心又提了起來。
    “廖叔，”
    蘇晨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關於陳朵，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廖忠的聲音裏充滿了急切，
    “是不是她的身體還有什麽問題？蠱毒沒清除幹淨？”
    “不，身體方麵，我很有把握，
    已經徹底根除了隱患，甚至比她以前更健康。”
    蘇晨靠在床頭，輕輕按了按眉心，
    “問題在於……她的記憶。”
    “記憶？”
    廖忠愣了一下，隨即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的記憶怎麽了？”
    蘇晨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她醒來後，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碧遊村，不記得蠱毒，不記得過去的一切，甚至……
    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認識我們。”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幾秒，廖忠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聲音才再次響起：
    “什麽……都不記得了？她……她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蘇晨能想象到廖忠此刻臉上的震驚和痛苦。
    “是的，廖叔。”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
    “靈魂離體太久，加上之前受創嚴重，
    雖然我盡力穩固了她的靈魂本源，但承載記憶的部分還是受到了難以逆轉的損傷。”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廖忠的聲音裏充滿了痛楚，仿佛心髒被狠狠攥住，
    “那孩子……吃了那麽多苦，好不容易活下來，卻……”
    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那個他一直心懷愧疚，想要彌補的女孩，如今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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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比任何身體上的創傷都讓他感到心痛。
    “廖叔，你冷靜點聽我說。”
    蘇晨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量，
    “這或許……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廖忠猛地止住哽咽，呼吸急促：
    “不是壞事？她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這怎麽能……”
    “想想她的過去，廖叔。”
    蘇晨打斷了他，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那些記憶裏有什麽？
    暗無天日的蠱坑，無休止的殺戮，背叛，痛苦，掙紮。
    她短暫的人生，幾乎沒有一絲光亮。
    那些記憶對她而言，是沉重的枷鎖，是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隻有廖忠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蘇晨繼續說道：
    “現在，她忘掉了一切。
    就像一張白紙，幹幹淨淨。
    她可以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重新擁有自己的人生，
    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任何陰影。
    這難道不好嗎？這難道不是一種解脫？”
    廖忠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但聲音依舊帶著濃濃的悲傷和無奈：
    “解脫……是啊，對她來說，也許是解脫……”
    他想起了陳朵那雙總是帶著麻木和死寂的眼睛，
    想起了她執行任務時的冷酷，
    想起了她最後爆發時的絕望。
    那些記憶，確實太過沉重。
    “可是……”廖忠的聲音低沉下去，
    “她連我……也忘了。”
    那份未能說出口的關懷和彌補，似乎也失去了對象。
    “廖叔，”蘇晨歎了口氣，
    “我知道這讓你很難受。
    但對陳朵來說，忘記過去，或許是上天給她最好的禮物。
    一個真正新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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