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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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欽心中有數,但還是先謝了李阿嬤,才撒開腿繼續往家中跑。
    衝進楊家大門,楊欽就看到楊明經正在與方坊正說話。
    楊欽上前給方坊正和楊明經行了禮:“坊正,二伯。”
    “欽哥兒啊,”方坊正看著楊欽道,“你二伯以後就是永安坊坊副使了。”
    “恭喜二伯。”楊欽這次說的心甘情願,沒有半點的勉強。
    楊明經盼著這一天已久,現在終於實現了,不過……楊家的氣氛卻透著一抹怪異。因為二老太太歡喜之下太過激動,頭疾加重,何氏急匆匆地前去侍奉,結果不小心在屋子裏絆了一跤,碰到了鼻子,一時鮮血直流。
    當然這些都是楊欽不在家時發生的,楊欽不清楚細節,但他卻從二伯的小兒子楊申臉上看到了一股壓不住的怨恨。
    楊二老太爺將楊明生的次子楊申,楊明山的次子楊裕送去了自己結交的好友,魯舉人家中的族學。昨日楊申和楊裕聽說老太太生病,急忙從魯家趕回探望,就連出門在外的楊驥也是今天一早進的楊家大門。
    這樣一來,除了楊明經的長子楊程離家在外,楊家二房、三房的男丁都到了。
    方坊正伸手摸了摸楊欽頭頂:“聽說你在童先生那裏進學?”
    這話一出,旁邊的楊申和楊裕抬眼看向楊欽。
    楊申眼睛中露出幾分驚訝。
    楊申今年十四歲,正是讀書的好年紀,在魯家族學的日子,他很是用功。雖說出身商賈不免被人排擠,但他父親不同,等到父親做了坊正使,他就有機會得了文書,與那些尋常人家的子弟一樣去科舉。
    心中憋著這股勁兒,楊申也漸漸得了族學裏的先生喜歡,先生經常會單獨拿些書冊給他看,其中就有一本童忱的《神童詩》。楊申如獲至寶,小心翼翼謄抄了一份,每日都要研讀。
    這詩冊隻是童先生整理的,真正寫出這些詩句另有其人,即便如此,童忱在楊申心中已是遙不可及的存在,更別提童忱還認識寫詩之人。
    魯家族學的先生說,隻要能從這詩冊中習得一二,將來考詩賦不在話下,若是讓人看出你是因著詩冊得了進益,說不得連貢生也能得,這也是《神童詩》沒有標注詩作之人的原由。
    楊申幾乎能想象到,將來他靠著這些入仕的情形,這可能是他在魯家得到的最大好處,誰知曉……
    三房的九弟竟然直接拜了童忱為先生。
    “正是,”楊欽應了方坊正,“做了先生的弟子,日後定然加倍用功,不負先生的教誨。”
    方坊正稱讚:“就憑這話,將來定會有個好前程。”
    楊申隻覺得心牆在這一刻崩裂,他怔愣了許久依舊不敢相信都是真的。
    “是哪位童先生?”楊申聽到自己問出聲。
    楊欽不能隨意提及自家先生名諱,方坊正對楊申插嘴也有不快,淡淡地道:“還有哪位?自然是童子虛。”
    楊申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側頭去向楊明經印證,看到父親默認,他一顆心徹底沉下去。
    楊明經笑著將方坊正送出門,等到方坊正的身影徹底看不見,楊申忍不住看向楊欽:“你為何能拜童先生為師?”
    楊申氣勢咄咄逼人,聲音中滿是質問,讓楊欽想起當年被誣陷偷了祭祖點心時的情形。
    楊明經見狀,開口嗬斥住楊申:“怎能如此與你九弟說話?”
    聲音狀似嚴厲,目光卻格外溫和。
    楊明經接著道:“那是你六哥為國戰死,朝廷給的撫恤。”
    楊明經這話並沒有澆滅楊申的怒火:“六哥是楊氏子弟,就算有撫恤,也應該給族中,為何……”
    一道聲音響起,將楊申的話打斷。
    “你若是覺得不公,你也有兄長,不如讓你兄長也去從軍,賺個撫恤回來。”
    楊明經立即皺起眉頭,楊申下意識轉頭去看,隻見一個十六七歲年紀的女子緩緩走過來。
    那女子束著簡單的發髻,身著尋常衣裙,未戴任何裝飾,整個人看起來卻格外明麗,尤其是眉眼之中透著的神采,直視之下竟有些灼眼。
    楊申去了魯家,見到魯家兩位小娘子,隻覺得讀書人家的女眷果然不同,可與眼前這個人相比……魯家姐妹那舉止大方、有禮的言行好似都變得僵硬,虛假起來。
    “七哥,”楊欽打斷了楊申的思量,“這是六嫂,你不行禮嗎?”
    楊申恍然,這就是與楊繹結冥婚的女子,那個死而複生的“謝十娘”。
    楊申下意識地躬身拜見。
    楊申突然經曆這些變故,一時忘記了謝玉琰剛剛那些話,楊明經卻不能容忍,他板起臉教訓謝玉琰:“以後,不要再有這樣的妄言。”
    謝玉琰沒有反駁,反而順著楊明經的意思道:“如今二伯今非昔比,是要仔細約束家中孩兒,莫要讓人以為楊氏一族心性涼薄,心中隻有利益而無情義。”
    “幼子失智也就罷了,讓人以為二伯的坊副使也是踩著自家侄兒才有的,二伯日後要如何立足?”
    楊明經目光一暗,怒氣上湧,正欲再說什麽,卻看到謝玉琰微微揚起的嘴角。他立即想起,謝玉琰幾日之前就說過,他能得這個坊副使。
    現在坊副使的文書攥到了手中,他的處境也與從前不同了。
    謝家必然已經對他心生懷疑,他能依仗的隻有賀檀。
    無論再怎麽厭惡謝氏,現在他都不能向謝氏下手,至少在他脫離桎梏之前,隻得忍耐。
    “欽哥兒,走吧,”謝玉琰道,“娘還等你吃飯呢!”
    眼看著謝玉琰帶著楊欽離開,楊申早就漲紅了臉,他抬頭看楊明經:“爹,她對您不敬,您為何不斥責她?您可是楊氏族長,如今又成了坊副使,三房的人還不是隨意發落?”
    “您約束楊欽,不準他再去跟著童先生讀書。”
    “讓那女子來二房賠禮,否則斷了三房的用度,以後也不準讓三房三嬸在族中做活計。”
    “他們想要在族中度日,就得低頭。”
    楊申還要繼續說下去,想整治三房,法子有太多,從前他們不就是這樣做的?
    “爹你別忘了,我們是商賈,就算得了推舉能參加科考,那也隻能有一個子弟,楊欽被童先生舉薦,我要怎麽辦?”
    “爹……”
    “閉嘴。”
    楊明經一聲嗬斥,楊申後麵的話也沒再說出來,可他委實不明白,爹做了坊副使之後情形不就會不同嗎?
    怎麽反倒不如從前?
    麵對三房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隻能被頂撞的說不出話來。
    坊副使真的是好事?文書沒有拿錯?
    得了職司,怎麽好似被人握住了把柄,反倒憋屈了?
    “老爺,七爺,快去看看娘子吧,”何氏身邊的管事媽媽跑過來道,“二娘子摔的不輕,到現在也沒能止住血。”
    楊明經沒想到何氏摔的這般厲害,忙道:“人在哪裏?”
    “還在老太太院子。”
    楊明經攥起拳頭,大步向二老太太院中走去,管事一路小跑,剛準備通稟一聲,就被楊明經伸手推開了門。
    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麵色陰沉,屋子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著何氏的痛呼。
    眼看著楊明經要直奔內室看何氏,二老太太一巴掌趴在桌案上:“老二,我有話要問你。”
    “你且說說,這坊副使是怎麽到手的?你四弟到現在也沒能歸家,是不是你與賀巡檢說了些什麽?拿你四弟去換了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