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紫微殿內仿佛被抽空了溫度，一下子變得冰冷起來。
    侍奉在四周的侍中紛紛低下頭，他們恨不得馬上把雙耳堵起來，不想聽陛下和韓國公的任何一句對話。
    大殿下方。
    杜荷的眼皮猛地一跳，他內心也第一次冒出短暫的心悸。
    “我靠！”
    “李世民該不會想對我動手吧？”
    不過這種心悸一閃而過，杜荷的內心很快恢複平靜。
    作為靠發動宮廷政變登基的李世民，他可是這方麵的鼻祖，能猜測出他跟李承乾的想法也正常。
    不過既然李世民把這個問題挑出來，那就證明他內心不在意。
    思索一番。
    杜荷微笑著說道：“陛下，太子殿下這段時間忙著監國，臣肩負戶部、雍州、格物院和三司的政務，以及忙著給陛下您寫傳記。”
    “臣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謀劃壞事？”
    頓了頓。
    杜荷微笑道：“況且太子乃是大唐皇帝的繼承人，我們又能謀劃什麽壞事？”
    “即便臣和太子殿下謀劃事情，也是想著如何才能把大唐建設的更加繁榮，讓貞觀之治成為曆朝曆代的典範。”
    看著神態自若的杜荷，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
    李世民笑說道：“杜荷，你這混小子成長了不少，現在直視朕的雙眸，還能神色淡然說話。”
    “不錯！”
    貞觀十七年之前，杜荷雖態度狂傲無法無天，但麵對自己審視的時候，壓根就不敢抬起頭。
    現在杜荷明麵上對自己畢恭畢敬，可眼眸裏卻沒有半點敬畏。
    這種巨大的轉變，還挺讓他詫異。
    李世民接著揭短道：“承乾這段時間忙於政務，朕倒是相信，你這混小子會忙的沒喝水時間？”
    “據朕了解，你可是把戶部的政務丟給兩個侍郎，雍州的政務丟給賈敦頤和王仁表，格物院的政務你交給裴行儉，至於三司的政務都是三個主官負責。”
    “你小子捫心自問，你是不是最清閑的人？”
    隨便找個官吏問問，如果他們政務繁忙，會在下值前半刻鍾回家嗎？
    他也沒有見過哪個三品以上的大臣，而且還是負責幾個部門的人，不僅能把事情做好，每天還能輕輕鬆鬆？
    要不是杜荷管轄的各部門都表現良好，恐怕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早就找他告禦狀。
    杜荷聽到李世民的話後，他的嘴角微微一抽。
    “這些事情怎麽會泄露出去？”
    “哪個王八肚子打我的小報告？”
    天地良心，他這段時間忙的都沒時間去百花樓聽曲，這還不夠忙碌嗎？
    要多忙才算忙？
    杜荷在心裏罵罵咧咧兩句，隨後苦著臉說道：“陛下，天地良心，您可不能這麽抹掉我的苦勞啊！”
    “城陽公主這段時間都埋怨臣，說臣沒時間回去陪陪她。”
    “當臣忙成狗的時候沒人看到，稍微喘口氣休息片刻，一推人跳出來指責。”
    “臣心裏的委屈，又能跟誰說？”
    看著滿臉幽怨委屈的杜荷，李世民無語地撇了撇嘴。
    他要不是一直派人盯著這混小子，知道他的做事風格，還真會信了他的邪。
    不過李世民對杜荷也有幾分佩服，他能夠把麾下的人駕馭住，大膽放權出去，當前朝廷沒幾個人能夠做到。
    就連當了十幾年尚書左仆射的房玄齡，也不敢像杜荷這麽放權。
    不少重大國事，房玄齡更是親力親為，很多時候房玄齡都是忙到天黑才離開尚書省。
    被杜荷這麽一打混，李世民也沒有繼續揪著這個話題不放。
    兩人也沒有繼續聊這種緊張刺激的話題，而是一邊吃著膳食，一邊聊小說和詩詞等話題。
    吃得差不多時。
    李世民忽然問道：“杜荷，等承乾登基以後，他會跟李治和李恪等人和諧共處嗎？”
    “李治仁孝柔弱老實，此前又跟承乾發生矛盾，承乾會不會容不下他？”
    他現在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李治那個嫡子。
    這孩子性子柔弱，容易受其他人的蠱惑，也不就知道李承乾會不會對自己的親弟弟動手。
    哎！
    杜荷聽到李世民對李治的評價，他的嘴角微微一抽。
    腹黑的李治仁孝柔弱？
    開什麽玩笑！
    他要是仁孝，就不會跟自己的姨娘在一起，他要是柔弱，敢跟李承乾爭位嗎？
    原曆史，李治在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的支持下登基，執掌大權後，他在武將集團的支持下，直接把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除掉。
    他的心狠，可不比李承乾差多少。
    不過既然李世民聊到這個話題，他也索性把問題說清楚，以免李世民還猶豫不決。
    思索片刻。
    杜荷臉色認真說道：“陛下，您為何會覺得並州王柔弱老實？”
    此話一出，大殿內的氣氛再度一變。
    李世民挑著眉頭說道：“杜荷，何出此言？”
    看得出來，李世民這會有些生氣。
    杜荷拱手說道：“陛下，此次76名李氏宗親來長安之前，跟並州王的往來密切，他們還在並州王的指使下，準備把矛頭指向太子。”
    “幸好太子殿下靈機一動，把10萬雍州府兵調入長安，才把這幫準備鬧事的宗親震懾住。”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世民聽到杜荷說出來的消息，他搭在胡椅兩側的雙手，緊緊地握了握。
    雉奴還不死心？
    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李世民沉聲說道：“杜荷，你可有證據？”
    杜荷點了點頭：“在推行攤丁入畝稅收新政受阻時，東宮便安插了不少探子在這些藩王身邊，臣手中還有幾封並州王和這些藩王往來的書信。”
    “陛下您要看嗎？”
    東宮成立的密探，並不是秘密之事。
    手眼通天的李世民，以及對手長孫無忌和韋挺等人，他們早就已經知曉。
    “嘭！”
    李世民雙手重重地拍了拍胡椅扶手，他臉上充滿憤怒、不解和哀傷等複雜之色。
    逆子！
    全都是逆子！
    李泰起兵謀反自不必說，李承乾那混小子此前也差點發動宮廷政變，讓他最放心的幼子李治，竟然也背著他做這等壞事！
    難道真是他的教養出了問題？
    沉默許久。
    “呼！”
    李世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緩緩搖了搖頭。
    “不必了！”
    知道這個消息他都心情悲憤，要是看完書信，他恐怕得少活幾個月。
    沒錯！
    他現在已經不敢說少活幾年，而是說少活幾個月。
    壽命不足的痛苦，他亦是無人訴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