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聽到陛下和往常的語氣一樣淡定，他心裏的擔憂稍微消散了一些。
    “呼~”
    他暗中鬆了一口氣，隨後在心裏腹誹道。
    “應該是老夫多慮了。”
    陛下懷疑流言是他傳出很正常，但陛下不可能這麽快就掌握確鑿的證據，就連杜荷恐怕也找不到證據。
    為了策反李君羨的行動，他們足足籌備了大半年！
    散播言論之人是誰，連他都已經弄混，更別說陛下和杜荷等人。
    長孫無忌拱了拱手，臉上滿是笑容說道。
    “謝陛下宴請，臣開動了。”
    他絲毫不擔心菜肴上會放毒，夾起菜大口大口品嚐起來。
    一邊吃，長孫無忌還一邊誇讚。
    李世民看著大口朵頤的長孫無忌，他的眼神露出複雜之色，隨後也小口品嚐起來。
    在他還是秦王的時候，時常和長孫無忌單獨吃膳食。
    當時的長孫無忌，也是這般大口吃菜。
    盞茶功夫後。
    李世民忽然詢問道“輔機，最近長安傳出來的流言，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來了！
    果然陛下是為了過問此事！
    長孫無忌放下筷子，他臉上充滿疑惑說道“回陛下，臣對長安傳出的流言雖有所聽聞，但卻不知道是個人所傳。”
    “太子殿下已經派三司的人去查，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吧。”
    頓了頓。
    長孫無忌臉色認真說道“不過此讖言解析的有些道理，基本每一個點都跟李君羨對上。”
    “陛下不可不防啊！”
    都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長孫無忌的這番神情，讓李世民心裏大為驚訝。
    情真意切！
    一臉不知情的模樣！
    如果不是杜荷提前跟他提醒，以及發現長孫無忌這段時間做的壞事，他還真有可能信了長孫無忌的話。
    沉默片刻。
    李世民沉聲問道“輔機，李君羨侍衛朕多年，對朕是忠心耿，他怎麽可能會取代我們李氏江山？”
    “此讖言或許不是這樣的解析，還得讓袁天罡和太史局的人參悟才行！”
    他在說袁天罡三個字的時候，稍微加重了語調。
    而長孫無忌仿佛沒有聽出來一般，他搖了搖頭說道“陛下，人心是會變的，就好像夏州都督劉蘭一樣。”
    “他作為一個邊疆將領，卻敢傳出自立為天子的讖言。”
    “而李君羨乃陛下您的禁衛統領，他要想謀權篡位，可比邊疆的將領要容易的多。”
    聽長孫無忌重新提起劉蘭謀反之事，李世民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當初就是劉蘭謀反被杜荷揭發出來，才牽涉到隱藏在幕後的長孫無忌，自己才徹底看出他的野心。
    人心確實會變啊！
    跟隨他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大舅哥，有朝一日不也有獨攬大權的心思麽？
    李世民感慨道“輔機，你說的沒錯，有些人會被權力蒙蔽住野心，最後做出對不起朕和危害朝廷之事！”
    “可朕還是不忍心殺功臣啊！”
    頓了頓。
    李世民指著跟前的卸甲羹，語重心長說道“如果他能像卸甲羹一樣，浪子回頭，朕還是能讓其安享晚年。”
    “隻不過榮華富貴卻是沒有，這是做錯事的代價。”
    這一次長孫無忌好像聽懂一般，他的表情微微動了動，藏在寬大袖袍裏的雙手緊緊地握了握拳頭。
    過了片刻。
    長孫無忌這才說道“陛下乃寬厚明主，如果能一直執掌朝政，文武百官定然不敢異動，也不會有不臣之心。”
    “要是陛下能重新執掌大權，朝廷上下定會變得和諧。”
    哎！
    李世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語氣複雜道“朕也想重新執掌朝政，可朕的身體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有心無力啊！”
    “朕從放權的那一刻開始，便沒有重新執掌大權的心思。”
    “況且太子監國挺好，朕十分滿意。”
    他今年才51歲，和曆朝曆代的皇帝以及朝中的一眾老臣相比，他還十分年輕。
    如果身子能夠允許，他豈會放權給太子？
    長孫無忌的臉上強扯微笑道“陛下當以龍體安康為重，您在幕後把控朝廷大權，臣認為亦是可行。”
    “嗯。”
    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
    看著長孫無忌避開自己的提醒，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吃了一會膳食。
    李世民語氣淡然道“杜荷曾跟朕說過一個軼事，說一個帝皇22年不上朝，仍把國家掌握在自己手中。”
    “麾下的臣子都是善於心計之人，可他們都老老實實聽從號令。”
    他接著把杜荷說過的故事，簡略地給長孫無忌說了一遍。
    說完後。
    李世民緩緩地站起來，他雙手背負身後念道“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
    “杜荷是個智者啊！
    長孫無忌聽完這個故事，他的雙眼微微一眯。
    真沒想到！
    讓陛下心生退隱想法之人，竟然是杜荷那個年輕人，究竟杜荷給陛下灌了什麽迷魂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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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荷編的這個故事，一看就是假的。
    哪有22年不上朝的帝皇，還能夠執掌朝中大權？
    還稱杜荷為智者？
    沒想到陛下如此聰慧，也會相信杜荷說的鬼話，看來陛下也是病糊塗了！
    長孫無忌微笑著拱手說道“陛下如今的生活，和韓國公所言的嘉靖帝一樣，瀟灑中執掌著大唐大權。”
    “翻看數十本史書，也找不到像陛下這樣的經曆。”
    昧著良心說完後，長孫無忌在心裏罵罵咧咧起來。
    放屁！
    如今大唐的軍政大權，全都被太子和杜荷把持著！
    陛下還能調動多少兵馬？
    又有多少秦王府老臣，還繼續支持著陛下？
    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聊這些事，而是跟長孫無忌聊起青年時期的點點滴滴。
    聊起以前的事，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時而感慨連連，時而朗聲大笑。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變得無比暗淡。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長孫無忌一眼，揮了揮手道“輔機，天色已晚，你在玉華宮暫住一晚吧。”
    “明日清早你再回長安。”
    頓了頓。
    李世民輕聲說道“後天中秋佳節，朕會邀請大臣一起吟詩賞月，你到時候跟太子一起來吧。”
    長孫無忌站起來拱手道“臣先行告退。”
    看著長孫無忌離開的背影，李世民原本帶著笑意的臉色，也逐漸變得冰冷。
    沉默良久。
    李世民神色驀然道“輔機，朕給了你很多機會，你為何就不珍惜呢？”
    “你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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