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說的，也不是春秋戰國那般的分裂。”
    “實現大一統當然是對的，咱雖然一直說你始皇帝是個暴君，但從未說過這件事你做錯了。”
    “相反，如果沒有你推行了大一統這個概念，恐怕中原將會一直分裂下去。”
    老朱搖搖頭，表示他們都沒說到點子上。
    可他偏偏也還沒理清自己的想法，沒法將自己腦海中的念頭跟他們分享。
    然而，他這麽一說，其他人卻更是一頭霧水了。
    什麽叫實現大一統是對的，但不該有皇帝。
    這兩者之間難道不是個悖論嗎？
    如果沒有那雄才大略的始皇帝，那又該由誰來實現這帝國的大一統？
    可以說沒有始皇帝，就沒有劉邦感慨的那一句大丈夫當如是。
    往後大漢是否能夠延續大一統也就又成了未知數。
    再往後的契機，就得是下一個擁有雄才大略，且國力擁有絕對優勢的領導之人出現。
    或許劉徹會是這樣一個人，可那個時候的大漢是否還能如大秦一般的橫掃也同樣是未知數。
    因此沒有始皇帝，很大程度上可能也就沒了大一統。
    目前而言，這是絕大部分人都認同的看法。
    大勢或許不會因某個人而改變，但還有另一種說法就是，有人生來可能就是為了改變些什麽的。
    若是沒有某些人的改變，或許一切都不會是原本曆史上的模樣。
    在老朱看來，始皇帝就是那樣的人。
    過去、將來，都有可能會出現這麽一個人，來將一切的錯誤盡數根除。
    “始皇帝，雖然你是一個暴君，但咱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明白咱想說的到底是什麽。”
    在絞盡腦汁，仍舊想不出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之後，老朱選擇了擺爛。
    他將皮球踢給了嬴政。
    嬴政緩緩打出問號。
    怎麽著？
    難不成寡人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你想什麽，寡人就應該能想明白？
    “始皇帝，你當初為何覺得，大秦該一統天下？”
    “雖然那時大秦的確強盛，但大一統這個概念，可從未有人提出來過。”
    這……
    嬴政想了想。
    “敵國孱弱，而寡人之大秦國力強盛，兵強馬壯，若是無寸土之功，那寡人這秦王豈不是白當了？”
    原本想的當然隻有開疆拓土，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域。
    可在輕易的剿滅了韓之後，他忽然覺得亡國並沒有想象的那麽難。
    陡然增加的野心，以及那冥冥中的感覺讓他下定了決心。
    橫推六國，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個完整的中原與強悍的大秦！
    掃六國，車同軌，書同文，築長城抵禦外敵，助百姓休養生息。
    他也不知自己的想法為何從一開始的開疆拓土衍生到這一步的。
    或許真的冥冥中有股意誌在推著他前行，讓他一步步看到了大一統的必要性。
    可老朱所說的，皇帝這個位置是多餘的這番話，至少目前他還沒能理解。
    如果皇帝是多餘的，那他實現這大一統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不為自己，不為朝堂百官，難道是為了百姓？
    一閃而逝的靈光，忽然讓嬴政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麽。
    為了百姓？
    的確，為什麽就不能是為了百姓呢？
    如果老朱所言，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皇帝這個位置是多餘的，是不該存在的，是一切禍亂的根源。
    那沒有了皇位，難道就一定得讓朝堂上那些貪得無厭的門閥士族來取代嗎？
    可如果思路從這裏打開，那麽問題又來了。
    要如何做，才能將這天下交到百姓手中，而非門閥士族呢？
    大概沒人比始皇帝更懂那些門閥士族的貪婪了。
    亦或者說，他的仲父，就是那些門閥貪得無厭的縮影。
    若非他能力不是尋常傀儡天子能比的，那這大秦恐怕就不會有這大一統的江山，而秦國也絕不會是他說了算的了。
    就憑這一點，嬴政就能很清楚的肯定。
    即便天底下沒了皇帝，天下也定然落不到百姓的手中。
    往後曆代王朝的興衰也都說明了這一點。
    哪怕有皇帝在，群臣也會絞盡腦汁的將其變成傀儡。
    更何況真的光明正大的沒了皇帝，這天下對於門閥士族予取予求，那他們還能容許有哪怕半分好處被百姓占了去？
    至少在嬴政印象中的門閥，不可能這般大度。
    “寡人大概知道你老朱想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了，也大概想明白在你的想法裏，要將這天下給誰了。”
    “可問題是，即便你想的是對的，你又該如何做到這件事呢？”
    “有你壓著的時候，官吏士族豪紳尚且想盡辦法的去壓榨百姓，去掠奪民脂民膏。”
    “那你覺得，沒了你的威懾，他們是否會順理成章的將天下占為己有？”
    “然後不出意外的話，經曆數十上百年之後，要麽徹底的分裂成數個乃至於數十個小國，要麽再出現一位雄主，重新實現一統。”
    “但不管事態朝著怎樣的方向發展，老朱你想要看到的畫麵終究是不可能實現的。”
    想清楚老朱的念頭之後，嬴政先是感到震撼，緊接著便是直接否定。
    他震驚於老朱竟然能想到這一茬，並且看上去還是願意去嚐試的。
    否定的是，他看不到這麽做成功的可能性。
    至少以他的眼光來看，不管是老朱還是李二，亦或者是他自己，包括挑戰中的劉邦，都不可能做的到。
    這已經不單單是個人能力能夠做出的改變了。
    哪怕個人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整個天下百姓的秉性。
    “是這樣，咱也知道這樣做的難度。”
    “並且清楚，一旦咱真的親身去做，拿咱的大明來給諸位當一回驗證，結果多半是會失敗。”
    “但咱並不覺得這想法是錯的。”
    “隻有可能是咱的能力尚且不足，沒辦法去做罷了。”
    老朱知道，既然嬴政能說出這番話，就一定是想明白了自己腦海中的念頭。
    該說不說，始皇帝還真有兩把刷子！
    難怪他能橫掃六國，車同軌，書同文！
    這等超前的目光，的確非常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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