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酒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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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裏是用大米釀造的甜酒,聞一聞便感覺酣暢淋漓,與在荒星酒館喝的,風味截然不同。
    “雄主,”伊米爾眯著眼笑了笑,“您的功勞也不小!是您一直在我身邊幫忙。”
    伊米爾桌前擺的是筷子碗碟,周至簡教他怎麽使用地球的筷子,伊米爾很聰明,一下子就學會了。
    而且現在,他也能對答如流地說上一些地球話了。
    “幹杯,雄主。”
    伊米爾舉起白瓷茶碗,甜酒滿滿當當,晃晃悠悠,與周至簡輕輕碰了碰碗沿,發出叮當的清脆響聲。
    “幹杯。”
    兩蟲相視而笑,同時飲下了碗中的濁酒。
    周至簡隻是小酌幾口。
    而伊米爾,似乎很喜歡這種甜甜的令蟲陶醉的酒飲,一口氣將碗裏的酒全喝了下去。
    周至簡看著雌蟲喉結滾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然後擦了擦嘴,眯著眼睛放下碗來。
    憋了三個多月,伊米爾喝完酒,心中著實鬆了口氣。
    存放人類胚胎的r1實驗室終於保住了,人類的未來也有了希望,現在隻需要等待。
    他心中的負罪感減輕了不少。
    “伊米爾,我做了很多,喜歡可以再喝一些。”
    周至簡見伊米爾很喜歡這種甜酒,於是拿起酒壺又給他倒了滿滿一碗,笑眯眯地看著他。
    伊米爾那雙微醺的紅寶石般的眸子,在舒適的醉意中慢慢垂下,落在兩簇濃密的金色睫毛深處。
    天花板的吊燈散發細碎的光,倒映在盛滿了酒的碗裏,宛如漂浮在將融未融的冬日湖水中的兩朵紅梅。
    周至簡扶著下巴,看著醉醉的伊米爾臉頰逐漸浮起兩坨紅暈,心神悠悠,心底生出一種滿足的感覺。
    之前為給艾利研製精神力增強劑的解藥,他、伊米爾、蟲蛋還有掃地機器蟲,在奧利德星際港口居住了一段時間。
    剛到奧利德港時閑逛時,伊米爾在星際貿易市場給他買了一盆火舌蘭草。
    隨著異族潮入侵,荒星被數十枚核彈炸毀之後,那種叫火舌蘭的植物估計已經絕種了。
    多虧他們逛星際集市,才找到這麽一顆。
    周至簡將火舌蘭帶回去之後,繁育出了好幾株,種在他們在奧利德港租下的別墅庭院裏,現在估計枝葉茂盛了。
    他以前掉落礦井、身入絕境時品嚐過,火舌藍草的花透明發亮,吃起來有一股火辣的勁道。
    所以,這種花釀的酒也是火辣辣的,嗆喉嚨。
    不知不覺想起來,那時的事情,距離現在才過了一年多,卻仿佛隔著漫長的幾萬年時間。
    蟲族的酒與地球的酒不盡相同。
    或許是地球的酒的味道深深刻入了靈魂。
    周至簡現在雖然是雄蟲身體,蟲族味覺,但喝下用地球大米釀造的甜酒之後,還是感覺渾身舒爽。
    尤其吹著涼爽的冷氣,酒酣胸膽,渾身一個激靈,仿佛此刻正在末日前的地球,在深夜排檔與朋友小酌。
    隻是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他最最心愛的雌蟲。
    看了檔案室關於地球、關於小昊的資料,要說他心中沒有一點對蟲族的恨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知道,伊米爾並沒有做錯什麽。
    蟲族入侵地球是在一萬多年前,那時別說伊米爾還沒出生,就連班賽那老伯爵都找不見影子呢。
    蟲族最多能活三百來歲。
    按這樣算,最早創建班賽那家族的祖先,最多不過蟲曆八千多年前出生,更不可能沾染無辜地球人類的鮮血。
    他痛恨蟲族,但也是非分明。
    先輩的仇恨,不該無辜的後代來背負。
    況且伊米爾已經非常自責,不眠不休地在修複r1實驗室,隻為了能幫蟲族贖清一些罪過。
    更何況,小昊他……
    他已經為人類報仇了。
    半年前的事情凶光閃現,蜂擁的異族湧入打開了防護罩的蟲星,像蟲族屠殺無辜的人類一般屠戮整個蟲族星球。
    蟲星傳來陣陣哀嚎,周至簡沒有理會,帶著身受重傷的伊米爾駕駛星艦遠離了那個地方。
    周至簡慶幸自己沒有管。
    這正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小昊經曆了多少痛苦,才走到這一步,他難以想象。
    想著想著,他又端起酒碗,猛地灌下一口。
    現在他們已經不在蟲族,那就讓這些事情全都忘卻吧。
    他和伊米爾來到了世外桃源般的地球,馬上基地裏的飛船就要修好了,到時再把小蟲崽接過來,一家團聚。
    最後的問題就是他自己。
    他喝得有些熱了,想扯開一直扣到脖頸的紐扣,放鬆一下,可他的手停在黑色襯衫的衣領上頓了頓。
    酒碗中的倒影,隱約能看見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
    他不敢在伊米爾麵前露出半點皮膚。
    幸好這地下基地裏涼快,甚至有些冷,他一直這樣,也沒引來伊米爾的過多懷疑。
    隻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
    盡管每天都注射好幾支延緩劑,但每天照鏡的時候,他還是發現自己的頭發不再濃黑。
    他的食欲漸差,體重也越來越輕,有時睡覺,感覺心跳像突然停止了似的。
    每天幫伊米爾提提東西,稍微活動一下就要大喘氣,他的體力也變得越來越弱。
    他感覺自己大限將至,可根治的藥物還沒研製出來。
    腦子裏仿佛一根無限緊繃的弦,繃著繃著,不知哪一天就啪嗒一聲,突然斷了。
    他舍不得這個世界。
    如果他剛開始就死了,那也還好,沒有任何煩惱。
    但他現在有了牽掛,他已經舍不得死了。
    “嗬……”
    他深吸一口氣,動了動原先蒼白但飲酒後稍稍有了些血色的嘴唇,覆上伊米爾放在桌上的手:
    “伊……伊米爾!”
    他想問問伊米爾,飛船還有多久能建好。
    可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一聲落下,伊米爾突然站起,細長的紅眼一凜,一偏頭,食指與中指將離手最近的酒碗夾起一掀,擋了一顆不知從哪裏飛速而來的子彈。
    “啪嗒!”
    白瓷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子彈也偏離原先的彈徑,從飄飛的金色發絲間穿過,躲過了爆頭的危險。
    可沒想到這時候,伊米爾卻忽然自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