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撐著下巴，對著雲海直歎氣。
    他把舞台搬到上界，一方麵是因為上界的氣運之子們沒有清剿，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在上界除去他師父之外，就沒有什麽他能在意的人了。
    隻要他師父一退場，那他就能徹底放開手去幹，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但是吧，他師公貌似把對他師父的感情全都挪到了他的身上了。
    想著六合仙人希望他能在必要關頭，隻選擇自己的話語，沈唯垂下眼眸。
    雖然師公的話讓他很感動，但僅僅隻是這些的話，還不足以將他留在這個世界。
    更別說，他師父還在主係統空間等著他，所以，他師公注定要失望了。
    沈唯抬眸，收起所有的情緒，金色的眼瞳一如往常地冷漠，隻是這一次的冷漠，不是對著王璟他們裝出來的居高臨下的冷漠，而是真正的，沒有任何情緒的冰冷。
    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沈雲寒無疑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但沈唯卻一直知道，自己是誰。
    他是沈唯，沈唯能是沈雲寒，但沈唯也絕不會僅僅隻會是沈雲寒。
    【係統。】他站起身，看著翻滾的雲海，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地呼喚道。
    【拍完了，也錄了像。】係統操持著沒有任何聲調起伏的聲音，回道。
    剛想說讓係統開始啟動他們最終劇本的沈唯聽到這話，立刻將這話給咽了回去，轉頭好奇地問道【拍了什麽？我看看。】
    聽到這話的係統才知道，沈唯剛剛那深沉的模樣，並不是在擺拍。
    係統……
    看著還在嚷嚷著給他看的沈唯，對方那一無所覺的樣子，讓係統沉默了下。
    它什麽時候被宿主馴化了？
    雖然隻體現在小事上，但果然還是倒反天罡吧？
    係統反省，隨後將照片和視頻發送給沈唯後，在對方讚不絕口的誇讚聲中，扣了一筆敬佩值當辛苦費。
    接著聽著沈唯大聲的反對與質問聲，係統的情感模板立刻傳來鬆了口氣的感覺，數據運行都快了不少。
    這樣才對嘛！雖然不想承認，但它現在確實算得上是宿主的爸爸，作為爸爸，哪有被兒子馴服的道理？
    接下來的日子，仙界的臨淵宗和淩霄宗徹底將那些富有情懷的懷柔政策全部被丟棄，開始強硬地四處抓捕天選之人，並要求仙界的其他勢力與他們一起。
    有些人指責臨淵宗與淩霄宗的行為過於霸道，非正義所為。
    作為倡導抓捕行為的王璟，更是受到一眾人的譴責。
    但已經被喬鶴點醒的王璟，對此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反省自己，隨後妥協，而是高調地罵了回去。
    一群蠢貨，你們到底還記不記得，惡念神的目的？他們現在所做的，可都是為了拯救世間的生靈。
    他們雖然對不起那些被他們追殺的天選之人，但你們這群被他們所救之人，又有什麽資格來罵他們？
    一群白眼狼。
    王璟的高調謾罵，立刻讓那些譴責他的人止住了嘴。
    當然，也有擁有聖人之心的人表示，若是他們的命一定要犧牲他人來換取的話，那他們寧願去死。
    對此，王璟表示，他非常鼓勵他們去死，並表示要是有需要的話，他可以讓底下的弟子們賣他們毒藥。
    親自幫忙殺他們肯定是不行的，畢竟，無緣無故地殺人，可是要背負因果罪孽的。
    就這樣，剩下的五十多個氣運之子，就在這吵吵鬧鬧中被臨淵宗與其他勢力一起，被抓捕，隨後弄死。
    氣運之子們確實很難殺，但隻要布下天羅地網，也不是不能弄不死。
    至少，王璟在向喬鶴取經，並一一實踐後，抓捕氣運之子們的效率那叫一個高，也為沈唯提供了不少“自願”獻祭的數量。
    看著係統麵板上隻剩下四五個代表著氣運之子的小黃點時，沈唯心情愉快地表示，可以開啟最終劇情了。
    於是，王璟等人發現，沈唯看人的漠視感越來越強了，追殺那些天選之人的動作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沒有顧忌之心。
    王璟沉默地看著被孩童殺死的天選之人的屍體，抬頭看向孩童剛剛消失的位置，低頭對著手中的雙麵靈鏡道“你覺得，九霄如今這個樣子，真的能將本心堅守到底嗎？”
    “可師祖，我們除了相信他之外，並沒有第二條選擇，不是嗎？”喬鶴平靜的聲音從雙麵靈鏡中傳來。
    “你說得對。”王璟歎息。
    他們如今確實沒有第二條選擇。
    接著就聽喬鶴笑道“師祖，往好處想，若是到時候我們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也不會死得太孤單。
    神親自送葬我等，然後讓世間所有生靈給我們一起陪葬，這成就也算是古往今來頭一遭了。”
    王璟聞言，掛上一抹溫和的笑容，回道“你若是在用笑話來開導本尊的話，那你可以閉嘴了。”
    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喬鶴眨了眨眼，扇了扇手中的折扇，跳過這個話題“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在雲寒徹底解決那些天選之人後，讓他回下界，仙界於他而言，沒有什麽所在意的人。
    若是回到下界的話，有他父母和我們牽絆著，定然不會發生您所預想之事。”
    在他看來，就是上界的人過於沒用了。
    若是雲非翎還在，他侄徒孫絕對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但可惜，雲非翎死了，還是為了雲寒而死，上界奪走了雲寒最重要的人，又讓他沒有其他的牽掛，自然會被那些天選之人身上的力量所攜帶的神性侵蝕得越來越深。
    他這位王師祖還得感謝他們天天都在與雲寒聯係才對，不然，這會兒雲寒身上的人性估計全都消失了。
    “我記得您說過，那些天選之人的修為並不高，或許您可以投放一些修為低的天選之人到下界來。”喬鶴提議道。
    這樣的話，他們不僅可以牽製到他那侄徒孫，也不用擔心，他侄徒孫與惡念神相搏時，會有人打漁翁得利，一舉殲滅的主意。
    聞言王璟不讚同地回道“仙界還不至於那麽不堪，讓爾等一群凡體去承受大戰。”
    惡念神與善念神終歸還是有一戰的，他們這群仙人都沒辦法應對他們的打鬥，要是將他們的戰場放到下界，隻怕到時候，下界的生靈將十不存一。
    “還是說，你有什麽其他的想法？”王璟問道。
    不是他多想，主要是，喬鶴這個後輩弟子心眼多得都成馬蜂窩了。
    心思敏捷的同時，手段卑鄙狠辣，根本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不信對方不知道將沈雲寒和惡念神引入下界會造成什麽後果。
    現在，他卻幾次三番地提出這件事，這要是沒什麽目的，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聽到他的話，喬鶴皺眉“師祖，您怎麽會這麽想？晚輩也隻是想讓雲寒恢複正常罷了，畢竟您也說了，雲寒如今很難讓人放心。”
    王璟盯著他看了會兒，隨後緩聲道“下回演之前，別吃凝神靜氣的丹藥，這會讓你演起來的時候，情緒表露時拿捏不準。”
    “多謝師祖指點。”喬鶴半點都沒有被抓包的尷尬，反而笑容不變地向著王璟道謝。
    王璟……
    王璟看著如此厚臉皮的喬鶴，隻能感歎，難怪對方能將下界的臨淵宗發展得那般強大，這掌門也確實活該他來當。
    “好好修煉吧！”王璟叮囑道。
    好好修煉，等到危機過去了，對方能成功飛升，到時候，他就將掌門之位傳給對方。
    王璟掐斷了雙麵靈鏡的仙靈之力的供給，轉頭便招呼著弟子去追尋沈唯的足跡。
    當然，他也沒忘記給自己死去的氣運之子，埋土立碑。
    沈唯表現出來的變化，不僅王璟等人感覺到了，就連仙界的其他人也感覺到了。
    主要是，這感覺不到也不可能啊！
    那兩個孩童隻要不開口，也不看他們身後跟著誰的話，根本就分不出誰是誰。
    以往，他們還能從氣質上和行為上區分，善念神雖然也跟著一起追殺天選之人，但對方會在殺了人後，會記住他們的名字，然後給他們立碑。
    而惡念神，隻管殺不管埋，就更別說立碑這種事了。
    現如今，他們也不知道善念神化身的沈雲寒到底怎麽了，對方也開始管殺不管埋了，甚至看人的目光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冷，氣質方麵也越來越貼近惡念神。
    兩人放在一塊，已經很難分辨出誰是誰。
    更有甚者懷疑，沈雲寒是不是因為和惡念神接觸太久，所以被惡念神所汙染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不由得懷疑，那個善念神真的能救他們嗎？
    但不管能不能救，有一點正如臨淵宗的掌門王璟所說。
    前有世界崩毀的危險等著，後有惡念神想要滅殺世間生靈的威脅逼著，他們如今也隻有相信沈雲寒這一個選擇了。
    最後一個氣運之子，沈唯和係統控製的傀儡雙雙在場。
    最後的演出要開幕了，自然都得在場。
    “爾如今還是不願殺了那些蛀蟲們嗎？”身著白金色交領長衫的“神”看著對麵與他一模一樣的孩童，詢問道。
    “不。”孩童回道。
    聞言，“神”打量著孩童，疑惑道“難道是因為淨化得還不夠？”
    說著祂將目光轉向躺在地上被威壓壓得死死的青年，隨後又將目光轉回來，看著對麵的孩童繼續道“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汝若是不能淨化完畢，那麽這個人身上的力量，吾不會相讓於汝。”
    “聒噪。”孩童淡然地道，隨後手一翻，銀白色的長劍便出現在他的手中，接著身形一動，下一秒便化為一道殘影，猛然向著對麵的孩童衝去。
    大戰一觸即發。
    淩厲的劍意化為道道寒光布滿整個空間，如同億萬枚碎裂的星芒懸浮在半空，每一道都帶著割裂天地的銳勢。
    轟隆隆——
    爆炸聲連綿不絕，像是有無數座火山在同時噴發，震得虛空都在嗡嗡發顫。
    寒芒劃過之處，空氣被絞成螺旋狀的氣柱，道道空間縫隙化為黑色的蛛網，看上去像是被打破的玻璃，裂紋裏滲出深不見底的暗寂，連光線都被吞噬得扭曲變形。
    “轟！”
    一道粗壯的寒芒恰好斬在蛛網的節點上，“哢嚓”一聲脆響，那處空間驟然向內凹陷，形成一個旋轉的黑色旋渦，周圍的碎石、煙塵乃至飛濺的能量流，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往裏墜，連聲音都被吞噬得幹幹淨淨。
    遠處的觀戰者早已退到千裏之外，卻仍能感受到那穿透一切的震動。
    腳下的大地在持續龜裂，耳邊的轟鳴仿佛要鑽進骨髓，抬頭望去，那片被蛛網切割籠罩的天空時而扭曲成怪誕的弧度，時而又被爆炸的光芒照得如同白晝，連風都帶著撕裂般的銳痛，仿佛下一秒整個天地就要在這場交鋒裏徹底崩碎。
    見此場景，想要支援的人，瞬間打消了支援的念頭。
    笑話，這種程度的戰鬥，他們根本就沒辦法靠近好吧！
    “不是說，那兩位神都還隻是合體期嗎？為什麽他們交戰，會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一道驚詫聲突然從人群中響起，驚得周圍人紛紛側目，想看看到底是哪個神人才會說出如此不智之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剛從閉關中出來，並不知曉具體是怎麽回事。”回話的是對方身邊之人，看得出來，應是他的友人。
    一聽說是閉關剛出來之人，眾人頓時便挪開了目光。
    他們理解，明明好好地在閉關，然而還沒閉關多久，突然就被友人或師門之人強行打斷，並告知他趕緊出來，世界要毀滅了，他們即將都要被神殺死了。
    任誰聽了都覺得荒謬。
    更荒謬的是，救世主和滅世之人，都還隻是合體期，他們甚至還都是同一個人！
    說實話，他們從閉關中被喚醒後聽到這消息，第一反應都是他們是不是入了心魔關？或者是被賊子暗算了，陷入了幻境？不然怎麽可能會發生這麽荒謬之事？
    偏偏這麽荒謬之事，它居然是真的，這就讓人很無奈了。
    聞言，人群中有人好心地解釋道“有些人啊，合體期確實是合體期，但是有些神呐，那就沒法概定了，畢竟，祂們是神，不是人，人和神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