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佛陀催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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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道門是一棵樹,那麽這棵樹長到現在,已經是一棵足以遮蔽三界,有著無數密密麻麻的分支,而分支之上又有分支的龐然大物。
    在這個龐然大物上,有內鬥,有分歧,有法理之爭,甚至還有旁門正道之分,互相之間捅刀子也是常事。
    單單是正一和全真之間,就是擺在明麵上的競爭關係,細分理念和思想上的不一致,更是司空見慣。
    但不管如何,正一也好,全真也罷,正道也好,旁門也罷,終歸是都屬於道門一脈。
    而這些個法脈,就代表著道門的氣運所在。
    道門氣運,是沒有一個具體的承載者的。
    強如紫微帝君,也隻是道門北極一脈的扛鼎人。
    霸道如黑律,也隻是道門的一個分支,即便這個分支非常重要,但也依舊是分支。
    即便四大天師門人遍布三界,全真正一更是鼎盛,但也不能代表整個道門。
    能夠代表道門的隻有三位道祖,可這三位道祖基本都不管事,唯一一個常年露麵的,還是一位不知道算不算一整個道祖的,在天庭養老的太上老君。
    這也就導致道門的氣運相當的分散,簡而言之就是基本不會把勁往一處使。
    而想要暫時改變這樣的局麵,往往有兩件事最有效果。
    第一,道祖發話,你們給我站在一塊,站直了,精神點別丟份。
    有道祖法旨,道門眾多法脈自然遵從,也不會違逆,氣運自然統合。
    而第二就是……
    淦他娘的佛門!
    隻要是給佛門上眼藥,那道爺就要來幫幫場子。
    可能今天還在互相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對麵那理念不合的道爺一巴掌拍死的兩個法脈,趕明就會通力合作給佛門來一個狠的。
    這完全不衝突。
    而現在的情況就是,第一和第二兩個條件都達成了。
    道祖親自發話,甚至親自謀劃:淦他娘的佛門!
    於是乎,互相之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門眾法脈,默契無比的放下了私人恩怨,將一切氣運都集合在了一塊。
    ‘踏……’
    薑臨喘著粗氣,邁出沉重的一步,氣運者,無形無質,但卻真實存在,一般來說,不會對承載者有任何實際意義上的影響。
    但也說了,一般情況下不會。
    現在可不是一般的情況,一整個道門的氣運,都暫時寄托在了薑臨的身上,這般恐怖的分量,讓薑臨幾乎舉步維艱。
    但薑臨的眼睛卻亮的駭人無比。
    他能夠感受到一種奇異無比的感覺。
    一種淩駕萬物之上,超脫萬事之高的獨特“視角”。
    在這個視角裏,一切都是可以量化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一切都在遵循著名為“道”的存在而運轉著。
    在這個運轉軌跡裏,薑臨能夠看到其中的一切,即便大部分都無法理解,但並不妨礙薑臨去觀察,去體悟。
    單單是這個視角的存在,對任何修行之人來說,都是天大的機緣!
    簡而言之,世界的“底層運行代碼”,化作了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刻在了隨手就能翻閱的書本上!
    而薑臨,現在捧著的,就是這樣的一本書。
    “不可能,這不可能!”
    烏巢禪師失態的大喊,似乎看到了什麽無法理解的事情,完全沒有了身為頂尖大神通者的淡然和心境。
    他緊緊的盯著薑臨,麵容都扭曲,近乎咆哮一般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你隻是暫時的承載者!為什麽能做到這一步!這絕對不可能!”
    說著,烏巢禪師的眼睛裏隻剩下了薑臨的身影,仿佛要將薑臨全部看透。
    “你到底是誰!”
    烏巢禪師近乎一字一頓的問了出來。
    這種借助氣運掌控一切的狀態,絕對不是薑臨這個臨時的承載者能夠做到的。
    絕對不是!
    這種狀態,即便是烏巢禪師,也隻是在自己的父親身上見到過。
    昔年,帝俊自太陽而出,以金烏之身,統禦三界群妖,創立妖族,建立妖庭,妖族氣運自然生成,而作為第一位,也是創始者的妖皇,帝俊也能夠做到差不多的事情。
    那就是以妖族氣運為跳板,將整個妖族在字麵意義上的握在手中。
    一切從“妖族”這個概念延伸出去的,屬於“道則”的東西,都在帝俊的掌握之中!
    這件事隻有妖帝帝俊做到了!東皇太一都不行!烏巢禪師這個新生的妖皇也不行!
    薑臨眨眨眼,不太明白為什麽烏巢禪師的反應會這麽大。
    但此刻的薑臨,沒有深究這些的時間,因為道門氣運的重量實在是太過驚人,隻是短短時間,他就已經有些頂不住了。
    速戰速決!
    一念至此,薑臨抬手一點。
    不見有什麽波動,也不見任何的異象。
    但就好似煽動翅膀的蝴蝶,僅僅是這麽微弱的一點影響,卻順著某種特定的,但卻極難發生的軌跡與未來的可能,在無數的必然巧合之中,化作了一場滔天風暴!
    萬物都在“道”的軌跡之中運行,所謂道法自然,自然至理,也是“道”的一部分。
    薑臨其實也沒有做什麽,隻是借助這種特殊的視角,“看”到了佛門氣運。
    也“看”到了佛門氣運之上剛剛多出來的,還沒有和佛門氣運徹底融合,但已經歸屬於佛門的妖族氣運。
    二者之間,有著“縫隙”存在。
    然後,以道門氣運為撬棍,順著那縫隙一撬。
    而就是這樣的一撬,明明該是極為微弱的影響,但影響既然已經產生,就會有變化,有變化,就會有軌跡。
    軌跡證明了發展,發展延伸出變化,變化構造出更大的影響。
    這是一個完美的圓,而在這個圓裏,“道”能夠在其中做到幹涉和影響。
    於是,佛門原本的氣運,和剛剛融合的妖族氣運之間,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最後從裂縫變成了峽穀,又變成了不可彌補的天塹。
    直到二者分崩離析!
    氣運變化,依舊在無形無質之中,在場僅有幾位頂尖大神通者,能夠感知到其中的恐怖。
    其中最驚駭的,自然是烏巢禪師。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所掌握的妖族氣運,經過這次“撬動”之後,帶來了莫名的變化,而後循著軌跡,延伸發展,造成影響……
    又一個完美的圓。
    這種變化,是一種略化,一種對妖族氣運的鎮壓和分散。
    如果說,佛門氣運是一座山,那麽妖族氣運就是剛剛截搭上去的一層。
    現在,這二者之間的縫隙被撬動,妖族氣運所代表的那一層山石,從佛門氣運這座山上脫落下來。
    落到地麵之後,有且隻有一個可能與結果。
    那就是分崩離析。
    ‘噗!’
    烏巢禪師不由得噴出一口逆血,自身氣機在肉眼可見的下降。
    他的妖皇位格,隨著妖族氣運的分崩離析而自然消失!
    所帶來的,讓他登臨頂尖大神通者層次的加持,自然也隨之消失不見。
    而做到這一切的,僅僅是一個太太乙金仙!
    還是一個煉化了金烏血脈之後才晉升的太乙金仙。
    一個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的太乙金仙!
    強烈的反差,以及那類似“養虎為患”的心態,讓烏巢禪師的心境崩了。
    ‘嗡!!’
    在烏巢禪師失去妖皇位格的第一時間,。
    老道人,鯤鵬,文始真人,魏伯賢,兩位頂尖大神通者,兩位僅次一線的大神通者同時出現在了烏巢禪師的前後左右。
    每人抬起了一隻手。
    於是,酆都神煞,空間之力,陰陽造化以及原始黑炁,同時鎮壓在了烏巢禪師的身上。
    鎏金火焰在烏巢禪師的身上閃爍著,想要衝破禁製封鎖。
    如果是單種偉力的位格,可能金烏神火還能頂住,甚至反過來占據優勢。
    在四大偉力的鎮壓之下,烏巢禪師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這是最簡單粗暴且原始,但也最有用的鎮壓封禁。
    隨著烏巢禪師被封禁,也代表著妖族結束了,徹底的結束了。
    烏巢禪師抬起了眼睛,看向了自己正對麵的鯤鵬,迎著那複雜的神色,烏巢禪師張了張口,但也沒有說什麽。
    他一直都很清楚,甚至父親和叔叔都親口對他們兄弟十個說過,妖師從不是忠於金烏,忠於妖皇,而是忠於妖族。
    他曾經也問過父親:不怕妖師有朝一日反叛嗎?
    對此,父親的回答很霸道:我就是妖族。
    可是父親啊,你已經不在了,而此刻,連帶著妖族,也都要被掃進垃圾堆裏,與塵埃做伴。
    烏巢禪師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麽妖師要做的這麽徹底。
    明明,如果投靠佛門,妖族還真的有機會崛起,即便希望無比渺茫,但也比妖族消失要強很多。
    雖然能夠留下苗裔,但沒了祖庭,沒了宗廟,沒了氣運,妖族也在事實上滅亡了。
    妖師,為什麽?
    迎著烏巢禪師的神色,鯤鵬歎息一聲,近乎哀求的看向了老道人,說道:“道友,他必然會死,既然如此,我能不能……”
    我會死?
    我可是大神通者,我為什麽會死?
    烏巢禪師眼中的疑惑更甚。
    “死個明白也好。”
    老道人沒有了往日的嬉笑怒罵,反而是歎息著開口。
    “多謝。”
    鯤鵬感激的點點頭,而後,在烏巢禪師驚駭的神色中,鯤鵬自斬了一部分的道行!
    他的氣機也在極速的萎靡,降低到了和烏巢禪師差不多的層次。
    鯤鵬自斬一刀,將自身境界從頂尖大神通者的層次斬落!
    “如此,才能讓你看到一些東西。”
    鯤鵬的麵色有些蒼白,抬手點在了烏巢禪師的眉心。
    以鯤鵬熔煉了無數歲月的,頂尖大神通者的位格為代價,終究是讓烏巢禪師看到了一些東西。
    一些同時存在於過去現在未來,注定會成為曆史,也注定會發生在未來的東西……
    “噗!”
    烏巢禪師吐出了一口本命血,驚駭欲死。
    他的眼中滿是血絲,每一道血絲上,都銘刻著名為“驚駭”的情緒。
    “唉……”
    老道人歎息一聲,酆都神煞湧動,壓製著烏巢禪師的境界,抬頭喊道:“徒兒,給他一個痛快吧。”
    說罷,老道人看向了烏巢禪師,道:“最後一頭純血三足金烏,死在他的手中,不算辱沒了你吧?”
    烏巢禪師沒有反抗,隻是從那極端驚駭中勉強回過神來,聞聽老道人的問題,他微微低頭,嘴角帶著一抹苦笑。
    “不算辱沒?何止……”
    ‘嗤!!’
    璀璨七星劍從天而降,幹脆利落的帶走了烏巢禪師的性命,給予了他徹徹底底的死亡與歸墟。
    先是氣運的分崩離析,剛剛凝聚的妖皇位格被再次打散,再是三界唯一有資格承載妖皇之位與妖族氣運的存在徹底滅亡。
    整個妖族,也隨之走進了必然的結果之中。
    自此後,隻有妖,而再無妖族。
    薑臨低頭看了一眼那已經沒有了絲毫生息的烏巢禪師。
    他有些搖搖欲墜的勉強抬起頭。
    馬上就要到極限了,但正事還沒做呢……
    薑臨如此想著,目光跨越了北俱蘆洲,看向了西牛賀洲所在。
    靈山。
    靈山依舊寶相莊嚴,大雷音寺依舊恢宏肅穆。
    但在這表象之下,卻是不複輝煌的氣運之柱。
    方才薑臨的撬動,雖說大部分都是在針對妖族氣運這塊山石,但在妖族氣運崩塌滾落的過程中,難免會對佛門本身的氣運造成損害。
    於是就成了薑臨現在“看”到的這一幕。
    代表著佛門氣運的通天金柱,有些暗淡,有些坑坑窪窪。
    但這還不夠。
    薑臨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這輩子怕是不會有第二次。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一念至此,薑臨再次抬手。
    沒有任何花哨,就是將道門氣運直接壓了上去!
    斬斷佛門氣運那是天方夜譚,但鎮壓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嗡!!’
    無形無質的碰撞產生了,幾乎沒有任何阻礙的,在道門氣運的壓製之下,佛門氣運被硬生生的壓下去一截。
    這般的摧折,即便是正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佛門也頂不住。
    整個佛門的修者都不自覺的感到了一陣驚慌與悲傷。
    就好似有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從自己的心口被挖走了一大塊。
    在那靈山之巔,靈鷲宮內。
    佛門最古最老的佛尊之一,過去佛燃燈古佛端坐蒲團,低頭默念著佛經,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好似什麽都沒有感知到。
    但,眼角卻流下了一滴淚水。
    “南無……”
    明明依舊金碧輝煌,寶相莊嚴,卻莫名有些傾頹與灰蒙之感的靈山之上,響起了古佛哀傷的歎息。
    薑臨有些疑惑的收回了手,來自道門氣運的加持也到了極限,或者說薑臨自己到了極限。
    他從那種奇異無比的狀態中脫離。
    但薑臨的眼中依舊帶著疑惑。
    是不是太順利了一些?
    跟道門氣運沒有具體承載者不一樣,佛門氣運的承載者就在大雷音寺之內,正是那高坐雷音的如來世尊。
    這也是為什麽,佛門能夠和道門分庭抗禮的原因所在。
    有具體的承載者,有好有壞,但如果這位承載者自身實力頂尖,那絕對是利大於弊。
    如來世尊的實力顯然毋庸置疑。
    但為什麽,在自己對佛門氣運動手的時候,那位世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好像……不在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