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高遠淡淡地瞥了陸羽一眼，帶有深意地一笑，不疾不徐地開口道：

    “別著急，聽我慢慢告訴你……”

    “你說！”

    話語間，陸羽將手放在了陸高遠軀體原本方寸所在的位置，不斷輸送精純的玄力，為其短暫的續命。

    雖然這樣做意義不大，但的確可以令後者的生命之火延續片刻。

    對此，陸高遠不置可否，繼續開口道：

    “其實，我並不知道陸雲峰具體的去向和行蹤，不過，我知道他離開家族所要去追尋的究竟是什麽，也許會成為找到他的線索……”

    此話一出，讓陸羽大失所望，但仔細想來，父親的離開連諸多的家族長老都一無所知，具體的去向又怎會讓陸高遠知曉？

    如今的情況，哪怕是能得到一個方向也是好的。

    陸高遠的話語刻意停頓，他能猜到陸羽內心大致的想法，而當見到後者目光中再次充滿堅定之時，他才繼續說道：

    “你可曾聽說過，天帝？”

    “天帝？那是什麽？”

    陸羽對於這個詞匯感到十分陌生，從未聽過。

    “或許到你們這一輩早就與那等神話傳說徹底斷絕了，但在我們幼年時，卻還能從長輩那裏聽說到一些，那是傳說中至高無上的存在……有傳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對於那等存在都不過是兒戲，甚至，稱之為一方世界的主宰也不為過，古有歌言：再見神話臨世間，乾坤重塑隻一念，若無法旨金玉言，蒼天不敢輕現，聖莫能妄言，道化萬千奉席宴，遍邀諸天共覲見！”

    聞言，陸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僅是這隻言片語的描述便讓他感到內心震撼。

    “竟有這樣的存在？天帝，是一種修為境界嗎？”

    “嗬嗬嗬，都說了，隻是神話傳說罷了，世間根本沒有這樣的存在，自有史冊記載以來，萬載為計的歲月也不知度過幾何，卻沒有任何的痕跡表明那樣的神話真的存在……”

    聽著陸高遠不屑的話語，陸羽略感失望，隨後又不解地問道：

    “既然不存在，你說這些作甚？和我父親又有什麽關聯？”

    而對於陸羽的疑問，陸高遠隻是輕笑，隨後說道：

    “你父親有極大的可能，正是追尋這樣的存在而去，為了找到那本就不存在的神話，他耗費了至今為止大半生的時間，從幼時他便如此，對那些老輩人物們當做故事誇誇其談的存在，有著許多人難以理解的執念，即便是在他當上了族長，帶領家族振興後依舊如此，隻不過在那時，他早已明白了沒有人會理解他，也就將這樣的執念默默埋在了心底……”

    “從小到大，我從未聽說過父親有過這樣的追求，如何能相信你所說？”

    對於陸高遠的話語，陸羽將信將疑。

    “嗬嗬，你自可以去找那幾個老家夥們去驗證，我還可以告訴你，你娘之死正是因為陸雲峰沒有意義的追求所致，因為他的愚蠢，搭上了摯愛的性命！”

    此言一出，陸羽頓時雙眉倒豎，難以抑製地爆發出可怕的威壓。

    “你說什麽？”

    在這等威壓下，陸高遠隻感覺如今孱弱不堪的身體幾乎要爆開，止不住地抽搐，口中不斷溢出血沫子，但臉上卻始終帶著笑。

    陸羽強壓製住體內帝心元的躁動，極力地保持冷靜，溫和的力量再次緩緩注入陸高遠的體內，穩定住他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他不能讓後者在此時身死道消。

    不待陸羽逼問，陸高遠竟格外體貼地繼續娓娓道來：

    “你娘是世上唯一理解和支持他的人，可惜，因為他的執念而招惹上了不該招惹的存在，你娘是代他而死！”

    “不該招惹的存在？那是什麽？他們為什麽要殺我娘？你說！”

    陸羽情緒起伏劇烈。

    “不可說，穆靈雪正是死在了他們手上……”

    “他們？他們是誰？什麽不可說！你快說！”

    “咳咳……你先別激動……我已經說了，他們是一個組織，而那個組織便叫做【不可說】……”

    聽聞此言，陸羽的情緒才再次和緩下來些許。

    “那到底是一個什麽組織？為什麽會和父親產生聯係，又為什麽要殺我娘？”

    “就如同世人對它的稱謂【不可說】，是我所知中最為神秘的存在，或者說，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團謎，不單是我，即便是將這個組織告知於我的人，也同樣對他們了解極少，不明其目的，不明其來曆，即便是這個組織的稱謂也僅是世人口口相傳，並未得到確鑿的驗證……”

    陸羽沉默，靜靜地聽著對方繼續講述著。

    “陸雲峰在年輕時遍訪了諸多的古跡，我也曾在年少時伴他走過一次，僅是那一次我就險些搭上性命……神玄古玉，也是自那次探尋中意外所得……至於後來，我未曾親曆，隻是從他的口中聽說，在一次外出遊曆中，那個組織的人盯上了他，不知出於什麽目的，阻止他繼續探尋那些傳聞中的古跡，初時隻是警告，但陸雲峰如此固執的人又怎會因為一群莫名其妙的存在，便放棄心中所求，終有一日，那個組織的人再次找上了他，要將他抹殺，以陸雲峰那般天才，在那索命之人的手中也不過是砧板魚肉，即便有穆靈雪的幫襯，依舊改變不了結果，許是那個組織之人並不是以殺戮為目的，也或許陸雲峰在他們的眼中本就微不足道，隻是為了略施懲戒，他們同意了穆靈雪以命換命，待到族人聞訊趕到之時，你娘穆靈雪早已死透了。”

    陸高遠雖是奄奄一息，但也隻是相對於強大的修玄者來說。

    此時在陸羽力量的灌注下，虛弱如他，盡管聲音輕微，但話語間基本連貫。

    “難道……這才是真相嗎？這才是父親和族人總是對娘的死諱莫如深的原因嗎？父親和我說娘的死是因修行中的意外所致，都是假的……”

    “那時你才出世不久，自然不會知曉這些，而陸雲峰也不會讓你知道，他隻會告訴你一個更容易接受的說法，最重要的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便是過了十數載，如今你知道了真相也必然想要去複仇，而這卻並非陸雲峰所願，因為他知道，無論將來你能修煉到何種地步，都無法對抗那個組織……”

    說到此處，陸高遠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此刻，陸羽的心已然再次狠狠地落了下來，情緒低沉。

    這樣的過去，的確能夠說明在自己幼年時，父親陸雲峰諸多令人不解的行為和獨處時莫名自語的原因所在。

    “這就是你告訴我一切真相的原因嗎？想借那個組織之手，殺了我？”

    陸羽語氣不善地問道。

    “嘿，那倒也不是……我即將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就算你死了，也無法讓我複生，於我而言，那又有什麽意義呢……我知道真相對你來說很重要，若非是以我的立場，族中那些人根本不會再提起這些往事，因為那是陸雲峰親口 交代的事，而你也會一生都活在欺騙和虛假之中，我討厭那樣的感覺，所以，我也不允許別人那樣活著！”

    此言一出，陸羽更加難以看清陸高遠此人了，他的話語半真半假，讓人很難分辨，也或許是對於雙方立場固有的印象所致，他的話語的確讓人難以完全接受。

    “陸雲峰始終放不下你娘的死，更放不下心中的執念，二者間的糾葛絕非僅是我說出來的這樣簡單，他不是為了去複仇，便是繼續踏上了追尋神話的路，不論是哪一種，他都不可能將家族、將你牽扯進去，不是嗎？那麽，留給他的隻有一條路，那便是離開……”

    “真的會是這樣嗎……”

    陸羽喃喃，腦中思考著對方的話語。

    “真相，日後你自可以去驗證，若你能感念我此刻的坦言相告，哪怕隻有一絲，請……安葬我的妻兒，讓我和他們葬在一起，我終是沒有能力讓他們複生，便下九泉相聚……”

    聽到此處，陸羽才恍然，或許這才是對方說出這些真正的目的。

    “不用再浪費力氣了……給我個痛快……現在這樣……其實有些痛苦，嗬嗬，我死後，身上的一切你盡可拿去，我妻兒的棺槨便在我身上的空間玄器中……動手吧……”

    陸高遠說完，緩緩閉上了雙眼，神色從未有過的平靜，陸羽卻猶豫了。

    此刻後者才了解到，自己從未真的認識過這位族叔，在幾年前沒有，而在現在，同樣沒有。

    過去的一幕幕在此刻再次浮現於陸羽的腦海中。

    “……都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心慈手軟嗎？動手！”

    陸高遠依舊緊閉雙眼，嘴上卻是冷笑說道。

    “過去的幾年間，你所做的一切真的……都隻是偽裝嗎？”

    陸羽的話語中聽不出情緒。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由你來結束我這一生，或許……也不錯……”

    看著陸高遠臉上，久違地再次浮現出溫和的笑容，陸羽感到有些分不清了，但片刻後，他終是做出了選擇。

    “再見了，陸高遠，再見了，高遠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