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陸羽仿佛做了一個無邊美好的夢，在夢中，他與妹妹送別夢語蝶，隨後雙雙向著族中歸去。

    族中的一切都很好，所有族人竟都在門口迎接，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二人的歸來。

    陸羽沒有多想，隻是一廂情願地沉浸在這種歡愉的氣氛之中。

    而當他再次回到無比熟悉的房間，這裏竟有一人等候多時。

    望著那熟悉的背影，陸羽忍不住鼻子微酸，睜大了雙眼，直直地看向前方。

    “父……父親……”

    他的聲音在顫抖，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自己還是幼童之時，想要立刻撲到對麵之人的懷中，盡情地訴說這些年來所經曆的一切。

    那人也聽到了陸羽的聲音，微微偏頭，隻是當其徹底轉過身來，露出的竟是一張戴著麵具的臉孔！

    隨即，其一身的裝扮都驟然變幻，化作漆黑戰衣！

    “不！不！”

    陸羽雙瞳驟縮，驚叫出口，卻在下一刻猛地醒來，隨後在劇烈的喘息聲中，他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就如他在陷入沉睡前所見到的一般，此時的他還身在秘境之中。

    “原來是一場夢……”

    剛剛醒轉，陸羽的心緒有些複雜，有失落，也有釋然。

    他無意識地將頭仰靠在了後方青石上，隨著內心的平靜，突然想到了什麽，動作則是驟然一停。

    隨後，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懷中的夢語蝶，見她還安靜地躺在自己懷中。

    盡管對方此時的氣息還有些弱，但生機尚存，於是陸羽也就安心了下來，繼續將頭仰靠著，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間輕歎了一聲，雙眼滴溜溜地一轉。

    緊接著，他再次小心翼翼地確認夢語蝶的狀態。

    發現沒有異常後，才慢慢地伸出了一隻手，緩緩抬升。

    在此過程中，他下意識地嘴巴微張，雙眼始終不離那張傾世動人的側臉。

    直到自己的那隻手，輕柔地撫在了對方的額頭上，陸羽才得以放鬆下來，準備默默地感受那觸手的溫熱。

    然而，一道清冷動聽的聲音突兀地在此時響起：

    “把你的髒手拿開。”

    “淦！你醒了不出聲？”

    陸羽頓時忍不住大罵，表情就像吃了死孩子一樣難看。

    “哼！果然是個無恥下流之輩……若我真的昏睡不醒，你想要做些什麽？”

    夢語蝶並未有任何動作，仍保持原樣地躺著，一動不動，卻是這般開口發問。

    聞聽此言，陸羽則是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當然是做，愛做的事咯～”

    夢語蝶好似沒有聽到陸羽所言，沒有任何的回應，繼續靜靜地躺著，似十分愜意。

    “喂，你還不起來？”

    陸羽突然感覺有些不自在，內心實則複雜無比，同時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期冀。

    然而，夢語蝶依舊不語，甚至將一隻手墊在了耳側，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見此，陸羽嘴角抽搐，卻又在下一刻安然地接受，一時也不再出言。

    雙方沉默片刻後，陸羽終是忍不住地首先開口：

    “……喂，我說你，好歹在外也是萬人敬仰的大宗仙子，就不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嗎？”

    “有何不妥？不是你色膽包天將我抱在懷裏的嗎？我可是因為你才受傷至此的，就當作補償好了，況且這四周都是岩地，還是躺在這裏比較舒服，你若是還能在這裏找到更加舒適的所在，我自然會動～”

    夢語蝶語氣平淡，似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陸羽聞言，嘴角的抽搐卻是越發厲害了。

    “你……”

    最終，陸羽也隻能一聲長歎，無言以對。

    雙方又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良久。

    “秘境的出口消失了……”

    陸羽突然這般說道。

    “還用你說？”

    “你說……我們不會就這樣，被困死在秘境中了吧？”

    陸羽仰望著上方漆黑的天花板，略帶惆悵地低聲開口。

    “……我原以為你這樣的無恥敗類，此時應該會很興奮才對。”

    “我……臭丫頭你在胡說什麽？我！我為什麽要興奮！”

    陸羽原本還想一本正經地說些什麽，卻在聽到對方話語後，忍不住想打人，差點“騰”地站起身來。

    “別亂動，像剛才那樣乖乖坐著。”

    也不知為何，陸羽竟下意識地照做，弄得自己一陣膩歪，但他最終並未真的和對方計較什麽，隻是不斷地暗示自己：“好男不跟惡女鬥！”

    而夢語蝶卻突然語氣嚴肅地說道：

    “在來之前，我就聽師尊說，這處秘境本是被葬在一片虛無混亂的空間之中，一旦封閉，便會再次撕裂空間而去，想來，此時整片秘境已然在虛無的空間中飄蕩了，除非修為達到玄虛，否則，斷然沒有離去的可能……”

    聞言，陸羽雙眼圓睜，呆呆地看著麵色平靜的夢語蝶。

    他回想起來之前秘境出口消失後不久，的確出現了天搖地動的感覺，空間波動異常，似乎就如後者所說那般。

    盡管他本來也對眼下的情況沒抱太大希望，但當真的得知這樣的一個絕望的消息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頭腦嗡鳴，半天回不過神來。

    這代表著，此次，或許會是他與妹妹、與一眾族中親友的生死訣別！

    更不用說是去尋找失蹤多年的父親，那幾乎再沒有可能。

    “……切，這不還是有離開的方法嗎？如今倒是正好，可以在此地心無旁騖地修煉，等踏入玄虛的那一天，便是離去之時！”

    陸羽露出了十分勉強的笑，雙目有些渙散。

    因為這樣的話語，連他自己都不信。

    玄虛，那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層次，世間不知有多少天驕一生都被困在了這個境界。

    莫說是以他現在的境界，即便此刻躋身玄靈，想要完全地邁出那一步，也不知需要經過幾度春秋。

    顯然夢語蝶也深知這一點，即便是玄元巔峰的她，也未敢抱有這般期望。

    對於陸羽所言，她也隻是輕輕一歎。

    “……一直留在這裏，或許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這樣的話語從夢語蝶口中說出，頓時讓陸羽精神一振，突然回過神來，不明所以。

    “喂，臭丫頭，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若想留下，那就留下好了，反正我是要離開的，到時候你可別反……”

    陸羽話還未說完，便隻覺腰間一緊，突然被一雙藕臂纏住。

    “你！在幹嘛？”

    他大驚失色，不知懷中此女這突然的舉動是什麽意思。

    “你可別忘了，不久前我們還在打生打死！我救你也不過是因為你替我擋了一劍，僅此而已！”

    此刻，一種莫名的悸動在陸羽心中越發強烈，這是他有生以來的頭一遭！

    麵對這個不久前還在生死相向的敵人，他竟一時有些迷茫了。

    “你這小子，之前倒是膽大得很，怎麽現在反倒裝模作樣了起來？”

    夢語蝶的聲音依然透著平靜，不帶一絲波瀾。

    陸羽不自然地吞咽口水，隻覺心跳驟然加速，無論他如何想平心靜氣都做不到。

    “就像你之前說的，也許我們真的會被困死在這裏，雖然你這個人混蛋又無恥，可也總好過我一個人在此等待歸寂……”

    “臭丫頭，我警告你，別對我有什麽非分……”

    “既然注定無法離開，宗門也好，世俗也罷，無論之前立場怎樣，都和我們再無關係了，不必再殫精竭慮，不必再偽裝，也不必再背負那許多……”

    夢語蝶似在自語，在傾訴著什麽，根本沒有理會陸羽，隻是沉浸在自我的意識之中，話語之中盡顯無奈和悵然，還有眾多言之不盡的複雜情緒。

    盡管陸羽不知道她究竟在說些什麽，但依然能夠從其不尋常的語氣之中，體會到些許。

    於是，他不禁沉默了下來，靜靜地聽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