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後，【快活仙】酒樓。

    陸羽端坐閉目養神，對麵則是小破孩封離，在大快朵頤，手邊的空碗盤疊了尺許高。

    他小小的身體仿佛無底洞般，簡直就像饕餮轉世，也不知這孩子是餓了多久。

    一旁經過的夥計都不禁側目，以古怪的目光看向二人。

    聞著令人陶醉的香味，享受著口中美味，封離突然好奇地看向陸羽。

    從始至終，他都在一個人吃，陸羽則是保持著如一的姿態，一動不動，似在冥想。

    “公子，你……不吃嗎？這快活樓……的東西真不錯！”

    封離嘴裏鼓鼓囊囊地開口，話語不自然地停頓。

    聞言，陸羽才緩緩睜眼，看到一桌狼藉的景象，依舊無波無瀾。

    “不用管我，你吃飽就好。”

    陸羽微笑，話語則保持簡潔。

    “公子你真好，這年頭，像你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我跟你說……”

    封離不斷地往口中送

    入美味，卻依舊無法阻擋其開口閑扯。

    “……公子你是哪裏人啊？這麽年輕就已經是玄元境界了，難道是沙楚的貴族？”

    “貴族？我這一身，像嗎？”

    陸羽雙手一攤，展示了一番陸玄真這身隨意的裝束。

    若非他本人也不甚在意，或許真會去換一身看上去體麵些的衣裝。

    “雖然公子穿著簡陋，但出手如此闊綽，又怎能從表麵判斷？況且，如公子這般年紀擁有如此修為的，普通勢力的玄者可做不到。”

    “看來，雖然你小小年紀，見識卻不少？”

    陸羽饒有興致地和封離攀談了起來，和這樣一個孩子聊天感覺並不差。

    “那是～別看我年紀小，可也是在這沙楚皇都混跡多年的～”

    封離拍著胸脯，一副小孩子的得意模樣，看得陸羽嘴角微微掀起，端起麵前僅有的一杯靈茶抿了一口。

    “……不過，這也是我從來到皇都以來，吃過最好的一頓飯了……”

    封離的表情突然有些黯然，說完更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與不久前侃侃而談的樣子相去甚遠。

    此舉自然都看在陸羽眼中。

    “我看你也有些資質，倘若尋個合適的所在靜心修煉，或許會比在這紛繁複雜的沙楚皇都，要來得輕鬆些……”

    盡管對方隻是一個孩子，陸羽也下意識地斟酌話語，沒有說得太過直白。

    他並不清楚這個孩子的具體來曆和背景，很多東西尚且處於猜測的階段。

    也許是因為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陸羽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將這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和各大古國關外英勇犧牲的士卒聯係起來，從而內心帶著悲憫。

    但無論怎樣，他都是希望這樣的一個孩子，將來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玄者，而非像今日這般，因為一些無心或有意的營生，被人驅趕著。

    “唉……公子所說，我又何嚐不想呢？不隻是我，就連我那許多的兄弟姐妹，也都是這樣期盼著，但也隻能期盼而已……”

    聽到這裏，陸羽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繼續言說。

    他明白自己終究隻是一個過路者，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

    “不過沒有關係，姐姐答應過我們，很快就會帶我們離開這裏，去往一片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天地，嘿嘿……”

    語畢，封離又繼續快活地大快朵頤，臉上的笑容透著純真和滿足。

    這樣的一番話語，對他來說，似乎並非自我安慰，而是由衷地相信著那一天的到來。

    “所以……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們，都是曾在沙楚邊關鎮守如今犧牲的那些將士們的遺孤嗎？”

    陸羽終是將壓在心中的疑問坦言，想要確定些什麽。

    “原來……公子早就知道了，不過也是，這不算什麽秘密，城裏人大多都知道，但我最早知道這些，還是從帶著我們長大的姐姐和叔叔那裏聽說的，要是沒有他們，我可能會以為自己真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哈哈～”

    封離笑了笑，似在說著一樁與己無關的事情，但看在陸羽的眼中，卻多了一絲無奈與苦澀。

    再聯想到自己如封離這般年紀的時候，所經曆的一切挫折與困苦，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生在這樣的時代，生在這樣充滿禍亂的世界中，不幸者是絕大多數。

    而對於極少數人來說，所聞所見的美好，卻從出生時便始終如一。

    “既如此，我看待會還是送你一程好了，據我所知，如你這般的孩子，在眼下的皇都中，處境可並不好，要是讓你的姐姐和叔叔擔心，就不好了。”

    雖然陸羽自問不是什麽道行高深之輩，但能夠為眼前的這個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無不可。

    封離聞言，本想說些什麽，但最終也隻是張了張口，有些慚愧地吐了吐舌頭，對陸羽的話表示認同。

    “……其實，我們一開始什麽都沒有做過，隻是想好好地活下去，我們很多人甚至都沒有對父親母親的印象……可在這皇都中，卻要被定下亂民的罪名，如果不是姐姐和叔叔，我們也許早就化作孤魂野鬼了……”

    說到這裏，封離髒兮兮的小臉上湧現出怒容，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修煉有成，定要殺回來，鬧他個天翻地覆，為所有兄弟姐妹和我們英雄的父親，為我們冤死的母親昭雪！”

    “雄心壯誌倒是好事，不過，古國有至高皇那等存在，想要做到，恐怕並非易事。”

    陸羽輕笑，給封離澆了一盆冷水，但本意還是希望他不要太過少年意氣，一切還要以保全自身為重。

    畢竟宏圖大願的實現，還是需要一定的基礎，需要時間。

    “至……至高皇嘛……嘿嘿，我努努力……實在不行！我找個靠山，跟他混，我打不過總有人能打過！”

    聽到封離充滿孩子氣的話語，陸羽無奈搖頭，自覺地運轉帝心元，在四周撐起了一道無形的隔膜，以免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被此間的有心人聽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正在這時，酒樓大門外傳來一陣不和諧的吵嚷聲。

    在酒樓夥計恭維的迎請之下，走入進來的，是五個持兵的漢子，他們衣著相同，是隸屬沙楚皇室的官差，陸羽曾有幸在路上瞥見過一兩個打扮相同的。

    幾人不知剛經曆了什麽事，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好看，滿嘴的怨言，吵吵嚷嚷，一進來就引起了酒樓內眾多玄者的注意。

    而在這五人凶神惡煞的眼神掃視下，多數人隻敢看一眼，便自覺地收回了目光，默默地各行其事。

    就連之前還在閑談的人都默不作聲起來，唯有眼神間的交流。

    酒樓的掌櫃十分有眼色，第一時間也笑臉相迎，連忙吩咐下去，不多時便張羅了一桌的好酒食。

    對於這一幕，陸羽依舊平靜地喝茶，看似不聞不問，神念卻早在幾人出現在酒樓外時就已洞察清楚。

    然而一旁的封離見此，則是輕哼著撇了撇嘴，嘟噥了一聲。

    “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