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朦朧中，季雲澤感覺到有一雙手正微微輕顫著解開了自己的領口，這讓他有些許迷茫，一時間竟不知是夢還是現實。

    良久，直到脖頸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才讓季雲澤清醒了過來。

    “哈……你……”

    看著匍匐在自己身上的銀藍毛，季雲澤氣極反笑，不料連呼出的氣體都如冰霧一般，身體更是無比的冰涼僵硬，以至於纖長的睫毛都結上了細碎的冰晶，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他還活著。

    “等……”

    季雲澤吃力的將手放在北慕辰的腦袋上，試圖抓住對方的長發將其拽離自己的身前。可惜終究還是失敗了，他連半分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讓我幫你吧……”

    北慕辰忽而止住了動作，抬眸望著身下的人，淡藍色的眼眸中蕩漾著微波，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

    “滾……不需要……”

    季雲澤咬牙，若是北慕辰想要用這種方法救他，他寧願自爆元魂拉著對方一起死。

    雖然如此一來便會前功盡棄……

    見狀，北慕辰也不再言語，而是低下頭專心致誌的輕啄著對方的脖頸。沉溺在獨屬於對方的氣息之中，這種感覺，讓他很是安心。

    然而，季雲澤卻對此時此刻所遭遇的一切感到莫名的絕望。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事，或多或少，總是帶著悔恨的情緒。

    他總能碰到各種不幸，而北慕辰卻與之相反。

    難道無論怎麽努力都反抗不了既定的命運嗎？

    可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命運，是神強加給他的……

    真沒意思……

    ……

    或許不應該是這樣。

    季雲澤眼底一沉，眼眸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暗芒。

    事到如今，他也隻剩下唯一的一個方法。

    隻不過，並不是救自己的方法，而是為了對付北慕辰的一個死前反撲，孤注一擲的方法。

    若是獻祭自己，讓北慕辰功力大漲，那他活著也和死了沒什麽區別，若是如此草率的孤身一人赴死，未免又有些太過笑話。

    他自是不會便宜了北慕辰。

    即便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殺死對方，他也不會讓對方好過。

    俄而間，季雲澤暗自調轉起了元魂力量，主動降下了自身先天毒體的屏障。

    而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顫抖而努力的用手指劃破了自己的手掌……

    隨即，一種特有的毒素也隨著傷口緩緩進入體內，繼而刺激著他體內的已經麻痹的神經與被冰寒所封住的脈絡，迫使季雲澤體內的元魂力量極具擴張，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的力量達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他本就擁有著鬼鳩幽蠍的元魂，不僅先天自帶毒體，萬毒不侵，其本身也攜帶著劇毒，隻要稍稍發動元魂力量便能釋放出毒素，瞬間置人於死地。

    但現如今，用毒來對付寄生了蠱蟲後，同樣擁有萬毒不侵體質的北慕辰並不可取。當然，季雲澤也從未打算過與北慕辰這個天命之子正麵較量，隻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逃便能逃的掉的。

    畢竟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隻是不曾想事情卻是來的如此之快。

    又或者說這本就是一個死局，即使季雲澤沒有觸碰到那冰曳帝寒劍，等待著他的也隻有屈辱和死亡。

    所以，他隻剩下這一種方法，那便是用大量毒素刺激自身的脈絡，暫時覆蓋住體內的冰寒，隻有如此，他才有反撲之時。

    沒有聲響，沒有猶豫。刹那間，漆黑而鋒利的蠍尾尾刺自暗中貫穿了某人的身體。

    “哥……”

    北慕辰身體一僵，隻覺得有一股熱流順著脊背緩緩流淌，取而代之的便是疼痛和麻木。

    鮮紅的血液奔湧而出，他隨即停止了動作，倒在了季雲澤的身上。又或許是覺得不應該壓到身下人，便又掙紮著起身，滾落在季雲澤的身旁。

    一時間，周圍寂靜，兩人就這麽躺在冰涼的地麵上，與北慕辰的絕望悲痛不同的是，季雲澤的神情卻是相當安詳，滿臉解脫之色。

    那暴露在外的黑色蠍尾閃著紫色的幽光，另一端則殘忍貫穿了北慕辰的軀體，銳利的尾刺也隨即狠狠咬住了對方的血肉，一時間血流不止，順著尾巴滴落在塵土中。

    季雲澤嚐試著收回蠍尾，可卻再也調動不起一絲元魂力量，而後他又嚐試著直接抽出尾巴，但除了北慕辰因吃痛而加重的喘息聲外依舊無濟於事。

    末了，季雲澤放棄了掙紮，也放棄了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被這一條尾巴所連著，場麵詭誕，卻又讓人感到了一種宿命所歸。

    良久，季雲澤顫悠悠的扯了扯嘴角，笑了：

    “……怎麽神……還不來救你？”

    “……咳咳……你是什麽時候知曉他的存在的？”

    北慕辰的麵色慘白，頭腦昏沉，卻仍舊不由自主的扭頭望向一旁的人。

    “嗬嗬……我怎麽知道的……現在說這個，也沒什麽意義了吧……”

    “嗯……”

    不知怎的，北慕辰的嘴角微不可察的牽動了一下，在臨死前的這一刻，他的心胸卻異常豁達起來，整個人的靈魂仿佛都被洗滌一般。

    也是，他都要死了，自是再也顧及不了什麽為逝去的親人報仇雪恨的事。

    遺憾是有的，但在季雲澤身旁死去也未嚐不是件好事，至少臨死前，還有他的陪伴。

    既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嘁……什麽表情……你又不會死……”

    季雲澤卻是嫌棄的看了眼身旁的北慕辰，看著對方突然一臉期許的神情，竟有些說不出的厭惡。

    “真是腦子有毛病……”

    季雲澤小聲嘀咕著，聲音斷斷續續，氣息卻也是越來越微弱。

    在臨死前的一刻，他也還在好奇北慕辰的腦子究竟是怎麽長的。畢竟按原書來說，自他對柳千梨下手之時，北慕辰就已經把他大卸八塊了。

    不曾想如今倒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明知道自己要殺他，還在自己身邊扭扭捏捏的找罪受。

    真是煩死了！

    於是突然有那麽一瞬間，季雲澤不想讓北慕辰死了，他實在不想和這天命主角死一塊，怕不是到了陰曹地府也降不住他，太晦氣了！

    “媽的……怎麽神……還不來救你啊？”

    久違的罵了句國粹，季雲澤頓時感覺在心裏窩著的一口氣提上來了。隨即，他又吃力的扭頭看了眼身旁已經沒了聲響的北慕辰——

    隻見對方薄唇蒼白，雙眸緊閉，麵無血色，似乎沒了聲息。

    ‘這是……真死了？’

    季雲澤有些驚訝，雖然他用蠍尾刺穿了北慕辰的軀體，雖然他為了解氣又用尾刺往其體內注射了大量毒素，但對擁有萬毒不侵體質的對方來說也不過是無用功。

    怎麽這會兒卻沒動靜了？

    難道破局了嗎？

    有那麽簡單？

    ……

    不過剩下的事，卻是不容季雲澤再多想了。

    他感到自己的眼皮也越來越沉，思維也越來越遲頓……

    而先前所感受到的寒冷卻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身旁的熱流與暖意，這一刻，季雲澤仿佛置身在被烈焰烘烤的大地上一般。

    身體突如其來的變化，似乎愈示著他的大限將至。

    也好，就這樣結束吧……

    季雲澤緩緩合上了雙眼。

    然而，天不隨人願，隻聽得耳邊嗡鳴作響，繼而腦海中一片混沌。

    不足數秒，季雲澤身處的地方已然換了幅天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