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破曉之時，是天地最為混沌的時刻。

    日月同輝，遙遙相望。

    隱約著，還可以看到幾顆滯留在天際的黯淡的星子。

    古老的大陸被曦光所喚醒，金格倫薩的河流中洗滌著寒月的餘輝。

    猛獁金沙帝國似是如往常一樣，大街小巷，滿是人們風塵仆仆忙碌著的身影。

    但隻有佩洛娜知道，帝國的曆史將在這一刻被改變。

    在她的生命裏，她將永遠的銘記著這一天所帶給她的痛苦。

    “你……這是怎麽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呢……”

    佩洛娜身著一件絲綢睡袍，赤腳走進塔樓，在接到消息的一霎那，她甚至來不及穿上鞋子，當即便展開雙翼一路衝刺趕到塔樓之頂。

    然而，有些事情，也許注定無法挽回。

    佩洛娜絕望地看著癱倒在地板上五髒六腑皆衰敗的，奄奄一息的埃菲，隨即她顫抖的抱住了對方。

    “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來人！快來人！”

    佩洛娜已經處於崩潰邊緣。

    這樣的傷勢，她根本無力挽回！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人，怎麽就……

    “埃菲，你冷靜點，別害怕，我現在就救你。”

    佩洛娜邊說著，邊將已身大量的所包含治愈能力的元魂力量注入對方的身體。

    明知是徒勞的掙紮，可她還是不願就此放棄。

    “陛下……不要……再白費力氣了……聽我說……”

    埃菲仰起頭，伴隨著她的動作，佩洛娜看到了她眼中消散的光亮，那雙久久無法聚焦的眼眸，終於使佩洛娜泣不成聲起來。

    “好……了……別哭了……陛下，再這樣哭下去……您身為皇帝的威嚴……都要沒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女帝大人……”

    埃菲笑的很甜。

    不知為什麽，佩洛娜能感覺到，對方雖然已到了彌留之際，可她的精神卻是極度興奮的，甚至連臉頰都帶著些許紅光，更襯得她的臉色蒼白的可怕。

    “小埃菲？”

    佩洛娜輕聲叫著她的名字，她認為對方這是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

    “我還在呢……陛下……”

    埃菲竭力道。

    “能不能不要讓我失去你……”

    “……總會有這麽一天的……女帝大人您忘了……以我的實力……注定無法陪您到最後……現在……隻是提前了而已……”

    “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嗎……”

    佩洛娜的語氣已經達到了哀求的地步。

    在她近百年的人生中，她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過。

    “就當我是急功近利……被反噬了罷。”

    哀歎著，埃菲的瞳孔逐漸變得渙散。

    “佩……洛娜……接下來的話，我希望你能好好聽清楚……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要白費了……”

    埃菲竟是直接喚出了佩洛娜的名字。

    佩洛娜已不知多久沒有被對方呼喚過名字。

    甚至不僅僅是對方，自從她當上皇帝之後，再也無人敢直呼這三個字，仿佛“佩洛娜”生來就是與“女帝”相關聯的。

    一聲“佩洛娜”，仿佛又讓她回到了幾十年前，她們初見時的情形。

    “我在！我在呢！小埃菲，你說就是了，你說什麽我都聽。”

    佩洛娜連忙握住了對方冰涼的手，她的心悲痛的厲害，但她仍舊強打著精神，擔心自已先一步昏迷過去。

    那或許會成為她永遠的遺憾。

    “那個……叫北慕辰的年輕人……”

    停頓許久，埃菲終於開口說話了，她氣若遊絲的聲音無疑讓佩洛娜更加難過。

    “北慕辰，北慕辰……他怎麽了？！不該留對吧？！我立刻就去殺了他！”

    佩洛娜焦急而又絕望，隻見埃菲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而她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佩洛娜當即愣在了原地。

    “我希望你能夠讓他愛上你……”

    埃菲如是說道，她的眼中，倒映著佩洛娜滿是驚訝的臉。

    “你……在說些什麽……”

    “好吧……我知道這的確很難讓人接受……感情這種事情強求不得，但哪怕隻是讓他對你心生好感……這也是好的……”

    “什麽意思……北慕辰……他究竟是什麽人……”

    佩洛娜隻覺得自已的腦子突然開始變得遲鈍起來，但另一方麵，她對對方信任又遠大於自已的理智。

    這些年來，若是沒有埃菲在一旁替她規避一切阻礙，她又如何能一次次躲避追殺與陷害，成為皇帝呢？

    “佩洛娜……你信我嗎？”

    埃菲強撐著精神，朝著佩洛娜微笑。

    “信……我信……你說什麽我都信……”

    淚水早已模糊了佩洛娜的雙眼，隨即，她連忙擦了擦眼淚，不願讓淚水遮蔽住對方的麵容。

    “這是我自已的……選擇……怨不得別人……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便是看著你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很高興能認識你……所以……我想看你繼續走下去……我不想讓你深陷泥潭……不想讓你……不想讓我們苦心經營的帝國分崩離析……所以……”

    埃菲微微喘著氣，表情越發痛苦起來。

    透過佩洛娜的麵容，恍惚中，她似是看到了什麽。

    “若真到了那一刻……即便你不再是皇帝……我也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活著……猛獁金沙帝國也能依舊存在著……咳咳……對不起……以後的路途艱難……可我不能……再陪著你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再說了……等我治好你，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看著呼吸越發困難的埃菲，佩洛娜已經無法再思考對方話中的含義。

    她隻知道對方要離她而去了。

    即便源源不斷的磅礴的元魂力量注入埃菲的體內，可依舊無法將其挽留。

    “不……不……一定要記住……北慕辰……北慕辰……”

    在最後彌留之際，埃菲吃力的且近乎執著的呼喚著北慕辰的名字。

    “北慕辰……是……帝國的未來……與希望……也是……世界的未來……”

    “你……一定要……盡一切可能……拉攏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會照你說的做的。”

    佩洛娜緊緊摟住對方即將失去溫度的身子，似乎這樣便能留下她。

    “小佩洛娜……你知道我在水晶球裏……看到了什麽了嗎……”

    有淚水，從埃菲的臉頰滑落，而後滴落在佩洛娜的手背上，溫熱，帶著暖意，遠勝過她冰涼的身體。

    “我看到了……帝國光輝的……未來……”

    ……

    埃菲離開了，她永遠的合上了她那雙時常閃動著微光的褐色眼眸。

    “埃菲……”

    佩洛娜渾渾噩噩的癱倒在對方的身上，似是不敢相信麵前的一切。

    從初遇，到別離。

    埃菲總是這樣，來時悄然將至，去時也無任何停留。

    一旁的水晶球似是仍舊殘留著埃菲先前注入其中的元魂力量，此刻正瑩瑩的散發著如埃菲整個人一般溫柔的光亮。

    佩洛娜清楚的記得，這是埃菲生前隨身帶著的水晶球。

    普通，廉價，甚至連底座都有些破舊，但卻陪伴埃菲已久，以至於本人不願將其舍棄。

    佩洛娜小心翼翼的將其拿起，而後收進納戒中。

    自埃菲死去的那一刻起，佩洛娜內心深處的最後一片淨土也就此煙消雲散。

    餘下的，隻有難以言說的苦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