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漸明，冬日的旭日總是升起的那樣早。

    與此同時，右相公爵府。

    身著黑色睡袍側身躺倒在床上的季雲澤隻是靜靜看著眼前滯留在原地的黑影。

    旋即他朝那黑影勾了勾手指。

    “你來了啊……那就不要站的那麽遠，過來，匯報匯報你那邊的情況。”

    聞言，隻見那黑影躊躇著，旋即便聽話的靠近幾分，隻是依舊與其保持著距離，沒有太過上前。

    季雲澤捏了捏眉心，而後勉強坐起身，如墨般的長發此刻有些散亂，更有幾縷似乎順著那白皙纖長的脖頸滲入身前的衣裏。

    見季雲澤坐起，黑影倒是有些局促，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他看起來似是還沒睡醒的模樣，整個人都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種溫潤的氣息，就連黑色的眼眸也是迷離的，倦怠中帶著些許別樣的吸引力。

    黑影摘下了帽子，將麵龐顯露了出來。

    來人正是雲伯裏。

    “所以說，你聯係上我安插在那的內應了嗎？”

    季雲澤看向對方，強打精神道。

    “聯係上了。”

    “對方怎麽說？”

    “對方給了我一張紙條，囑咐我給您看完便立即銷毀，他不希望讓別人看到他的字跡。”

    說著，雲伯裏從納戒中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竹管，而後遞給了季雲澤。

    將紙條取出，展開，裏麵隻有短短五個字，卻讓方才還有些睡意盎然的季雲澤當即來了精神。

    那紙條上寫著——

    大祭司已死。

    “我天……哈哈哈……厲害啊……真厲害……”

    季雲澤當即笑出了聲，眼底流露著的是難以置信的欣喜，喜悅之情更是溢於言表。

    “怎麽了嗎？”

    雲伯裏並沒有提前打開那竹管，因而並不知曉那紙條內的消息。

    “消息好到讓人不敢相信～”

    季雲澤眼眸微彎，順便將紙條遞給了對方。

    “這……”

    雲伯裏在看到紙條上的內容後也是相當驚異。

    “怎會如此？”

    “嗯……的確很難讓人相信，雖然我對我挑選的人很有信心，但也需多觀察那邊幾日再下定論……你覺得呢？”

    季雲澤似乎注意到了雲伯裏有些低沉的情緒。

    “我會盯緊那邊的……”

    雲伯裏隻是答應著，但黯淡的眸子卻出賣了他真實的想法。

    “怎麽了嗎？”

    季雲澤詢問。

    “沒什麽……這真的太遺憾了。”

    雲伯裏搖了搖頭。

    “隻是對猛獁金沙帝國遺憾而已，對我們可不遺憾。”

    季雲澤盯著他，眸光微亮，話語中透露著別樣的意味。

    “永遠不要為了我們的敵人而傷感……”

    “我明白。”

    雲伯裏沉下心來，一掃先前的心中的陰霾，眸光逐漸變得沉穩。

    “或許未來還會有更多人會死，她隻是第一個……”

    季雲澤纖長的睫毛微顫，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無疑是在給對方在打“預防針”。

    見對方麵色一僵，季雲澤便愉快的開始分析起女帝來，順帶著跳過了這一敏感的話題。

    “雖然不知那帝國大祭司為何會死，但她的死亡時間如此巧合，保不準她的死和北慕辰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

    “您的意思是說，是北慕辰殺了她？”

    雲伯裏疑惑。

    “不，凡事不能看表麵，若是女帝覺得北慕辰有一丁點殺害大祭司的嫌疑，他也不會像如今這般在猛獁金沙帝國如魚得水，受盡女帝的庇護。”

    季雲澤否認。

    “猛獁金沙帝國大祭司埃菲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跟隨佩洛娜女帝幾十載，共同打天下，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女帝的摯友，女帝對她的重視可想而知，若真是北慕辰所殺，女帝絕對不會饒了他。再者，北慕辰也沒什麽理由要殺大祭司，他應該明白，大祭司一死，無疑是削弱了猛獁金沙帝國的力量，對於拜星帝國來說可是天大的好處。”

    “那……”

    雲伯裏還想再說些什麽，卻隻見季雲澤看著他微微搖頭。

    “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佩洛娜女帝態度的轉變，帝國大祭司埃菲的死，以及北慕辰受到女帝的庇護……這三者之間絕不是巧合，肯定有相互的聯係……”

    “或許可以去問問劉算易，據某些消息說，他和那位名叫埃菲的大祭司也算是師出同門。”

    雲伯裏提議道。

    “正有此意。”

    季雲澤眯了眯眼睛，眸中閃過別樣的光芒。

    於是當天晚上，季雲澤便前去拜訪了劉算易。

    不出他所料，對方並不想談論此事。

    再然後是一夜的僵持不下。

    直到東方破曉之際，劉算易的臉色已然開始泛白，本就消瘦的他連帶著精神也開始萎靡。

    “公爵大人，您該回去了。”

    坐在床上的劉算易閉著眼睛，有些疲憊的將頭靠在身後的牆上。

    “我覺得你可以再好好的思考一下。”

    坐在床旁椅子上的季雲澤依舊微笑的盯著他，精神充沛。

    “我說過，我並不清楚她的事情，所謂同門，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你們前些日子才剛剛見過不是嗎？再者，為什麽不用你的能力去驗證一下呢？”

    季雲澤的唇邊浮現出若即若離的笑，依舊緊追不舍。

    “您這是在審問我嗎？恕我直言，除了皇帝陛下，我有權對任何人任何事保持緘默，還請您離開，我想我需要休息。”

    劉算易虛弱中帶著些許慍怒，看向季雲澤的眼神已然充滿了拒絕。

    聞言，季雲澤忽然正襟危坐，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猛獁金沙帝國的女帝與我們不對付，如今可以算是拜星帝國的頭號敵人，而那大祭司埃菲可是絕對忠於女帝的，她那超凡脫俗的占卜能力曾令拜星帝**節節敗退……她是我們的敵人，閣下，這你總該知道吧？”

    “……”

    劉算易沉默，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現在，人已死，而我想弄清她的死因……她是一個變數，一個非常關鍵的變數。”

    季雲澤看向劉算易的眼神充滿了篤定。

    他說的確實不錯，因為原書中大祭司埃菲的出場次數一個手都可以數的過來，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充當佩洛娜女帝的背景板，與佩洛娜女帝一同出場，至於她的來曆與身世，原書中都沒有描述。

    但最為關鍵的是，原書裏的她雖然存在感甚低，但她並沒有死。

    季雲澤清楚的記著，直到結局，她都還跟在女帝的身邊，與之一同被帶上神界。

    本來季雲澤想等著緩一段時間再找機會處理掉這個危害拜星帝國的麻煩人物。

    然而現在，他什麽也沒做，人卻突然沒了。

    季雲澤的心底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是他改變了什麽，以至於引發蝴蝶效應才導致大祭司死亡？

    那關鍵點究竟在哪裏……

    “現在女帝依舊在封鎖著有關於帝國大祭司已死亡的消息，而你卻對此相當平靜，這便說明……”

    季雲澤靠近了他。

    “這說明不了什麽，我隻是感應到了她的消逝。”

    劉算易睜開了眼睛，重新看向對方。

    “那是用什麽方法呢？用心？”

    季雲澤笑眯眯的點了點自已的胸口，故作揶揄道。

    “我不知道您是怎麽知道她已經死了，但我並不想提及這件事，您還是請回吧。”

    劉算易回過頭，已經不願再看向季雲澤。

    “好吧好吧……”

    季雲澤起身，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你先前說除了皇帝陛下，你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有權保持緘默，那麽……”

    “需要我去把皇帝陛下請來嗎？“

    聽到這裏，劉算易微微皺眉。

    “您是指……”

    “想必你也聽說了先前有關於暫立新皇的事……”

    “嗬……暫立……皇帝也能是暫立的嗎？”

    劉算易苦笑著搖了搖頭。

    因為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所謂“暫立新皇”讓話聽起來更好聽些罷了，一但新皇加冕，還有誰會聽原先的那個皇帝的呢？

    權力，大抵是要被新皇永遠帶走的。

    “你現在不願意說也行，當然我們要嚴謹一些，等過幾天親王殿下加冕完成正式成為拜星帝國的新皇之後，我再將她請來，你當麵和她說，怎麽樣？”

    季雲澤依舊笑的溫柔，隻是那眼底所夾帶著的深深的惡意，足以讓劉算易感到折磨。

    在對方的話語中，新皇仿佛就是個物件一般，可以被隨意擺弄。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您是認真的……”

    劉算易表情是說不出的難看。

    “當然是開個玩笑，皇帝陛下自然要您親自去見，讓陛下來找您，這自然不合規矩。”

    季雲澤眸中笑意更甚，似乎先前所說皆為玩笑。

    “不必了，這點小事，就不勞煩皇帝陛下了。”

    劉算易歎息，經此，他開始懷疑先前所卜算有關國運之事是否與新皇上任有關。

    看著對方不出所料般自信且從容的模樣，仿佛與自已這一晚的交談隻是一場勢在必得對局。

    劉算易看的出來，對方之所以沒有一開始便以皇帝之名逼迫他說出一切，無非是對方在一點點試探著他的底線，試探著他究竟能達到什麽地步才會說出口。

    一步步，慢慢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逼迫其放棄抵抗。

    這位年輕的右相看起來很享受這個過程，

    結局不出對方所料，他輸的徹底。

    隻不過，他的確也沒什麽可輸給對方的。

    “我所了解的並不多。”

    “沒關係，把你了解到的說出來。”

    季雲澤輕聲細語的諄諄誘導著，聲音如琴聲般悠揚，黑色的眼眸中氤氳著薄霧，仿佛先前的惡意、戲弄與逼迫皆與他無關一般。

    “你知道神罰嗎？”

    “……”

    此話一出，季雲澤瞪大了眼睛，興趣在此刻被挑起。

    他總是對有關於“神”的一切尤其在意。

    ‘又是神……很有意思啊……’

    隻是不知對方所說是真是假。

    畢竟再怎麽說，對方也隻是個“普通角色”。

    這般想著，季雲澤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而後他輕輕點頭。

    “願聞其詳。”

    “嗯，通俗來講也就是天譴，或者也可以說是……報應……看你怎麽理解了。”

    於是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季雲澤都久坐於床前，尤其認真的傾聽著劉算易所言有關於他自已的猜測。

    時間在斑駁的樹影下緩緩流逝。

    而季雲澤一夜未睡的季雲澤卻是在劉算易的帶動下越發興奮起來。

    “她是個天才，在這方麵她的能力遠在我之上，也許是她觸動了有關於占卜的某些禁忌，或許就是神罰，天譴……才讓她……沒有任何依據，這隻是我的驗證結果……”

    劉算易淡然道，他以為，或許對方在聽到這話後會很失望，隻因他並不知曉具體原因。

    而江湖上又有太多假冒卜算高手來招搖撞騙的騙子。

    或許在對方眼裏，他和江湖上的那些神棍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也無所謂，這一行被人誤會的多了去了……

    “啊，是這樣啊……”

    不曾想季雲澤聽完這句話後卻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若是在原先的世界，季雲澤或許會對對方的話嗤之以鼻，甚至會認為對方的精神有問題。

    但在這裏，可是真的有神的啊……

    那麽答案就十分明顯了……

    一旁的劉算易十分驚訝，因為季雲澤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麵容扭曲，且帶著一絲嫌棄，仿似是相當不滿。

    ‘靠，那大祭司該不會提前看劇本了吧……’

    季雲澤暗自心想。

    ‘然後她就被某個神用雷劈死了？！’

    很有可能……

    ‘這下可有點麻煩了啊……也不知道她究竟把劇本看到了什麽程度……’

    季雲澤自顧自的咬了咬微紅的唇瓣，而後又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似乎已經忘記身旁還有人的事情了。

    “您……”

    劉算易有些奇怪看著季雲澤，對方的突然走神也讓他的心裏泛起了嘀咕。

    “啊？啊……原來是這樣，我了解了，十分感謝，我會把這件事情和皇帝陛下說明，你好好調養身體，晚些時間我會派人給你送來一些比較難見的補品，好好休息吧。”

    季雲澤反應過來後立即起身，在拍了拍對方的有些消瘦的肩膀後當即離開。

    “……”

    劉算易沒有再說些什麽，隻是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