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界上隻有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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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滾,滾,我們家沒你這麽寒酸的親戚,自個兒得了病,就該找地兒把自己埋了。甭說啥親戚不親戚的,情分能值幾個錢?”

    “滾遠點,別他媽死在我們家門口,過大年的,真他娘的晦氣。”

    嘩啦。

    一盆涼水當頭澆在我的臉上。

    我打了個哆嗦,渾身濕透,如同落湯雞,一月的寒風吹在我的身上,但身子再冷,也沒有我的心涼,涼的刺骨。

    眼前罵罵咧咧的中年婦女,是我的三舅母,實打實的親戚。

    頭兩年我爹還在的時候,

    我家出入有豪車,房子,車子,票子,應有盡有,走到哪都是人上人,三舅母逢年過節就會拎著大包小包的登門,然後又拎著大包小包的離開,那時候,三舅母笑容親切,快要把我疼到了骨子裏。

    卻沒想到,

    當我爹一年前出門死於意外,而我媽確診了重病。

    為了治病,我不得不散盡了家財,變賣了家產,走投無路不得已的求上門的時候,竟然會是這樣一種結果。

    “娃子,聽媽的,咱不治了。”

    我媽瘦成了皮包骨頭,她伸出枯瘦的手摸著我的臉,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但我怎麽可能答應。

    她是我親媽啊,我爹沒了,我的親人就剩下她一個,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得救她,但是,我剛剛高中畢業,為了湊齊前期的治療費用。

    房子賣了,車子沒了,兜裏比臉上還幹淨。

    於是,我隻能硬挺著,白天去工地上抗磚頭當苦力,晚上去餐廳刷盤子,一天時間,我大半都用在掙錢的路上。

    但可惜,

    麵對堪稱天文數字的醫療費用,任憑我怎麽努力也無濟於事,那個窟窿就好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的我抬不起頭來。

    一天晚上,我從工頭兒支了點錢,去市場買了肉,買了酒,打算給我媽做頓好的,今天是她的生日

    自打生病以來,我就背著我媽到處求醫,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而今天,我打算讓我媽開心開心。

    當時我住著的地方,是城中村裏的大通鋪,就是一間幾十平米的房間被房東隔成了十幾個小單間兒,每個單間兩三平米,勉強能擺得下一場床鋪。

    而之所以選這個,因為便宜,而且能日租。

    一天的房錢是十塊錢。

    可當我滿心歡喜的回到廉租房,卻發現樓下擠著不少人正朝著樓上看熱鬧,人很多,警察都來了,警車上的警燈一閃一閃的,耀的我有點眼暈。

    我不明所以,但沒多理會。

    現在我重債在身,哪裏有功夫去看別人家的熱鬧?

    隻是剛擠進人群,地中海房東就張牙舞爪的朝著我撲過來,拳頭近乎瘋狂的在我臉上捶打,尖叫聲傳出十裏。

    “狗日的小崽子,當初老子就不該看你們娘倆可憐,收留你,可你要死咋不死遠點?”

    “我的房子啊,我的票子啊,你他媽兩眼一瞪不管不顧,你陪我,這錢你陪我?狗日的,狗日的……”

    房東紅了眼,撕扯著我的臉。

    而這話聽在我耳朵裏,我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了,手中的商品袋掉了都不知道。

    我娘自殺了?

    我瘋魔了一般就朝屋裏衝,什麽都不管不顧了,而等到我真在通鋪外,便見到我娘身子已經僵硬,幹瘦如同骷髏是的臉上寫滿了如釋重負的解脫。

    我媽他服毒了,

    毒藥是百草枯。

    別說已經死透了,就算是還有一口氣,吃了百草枯也根本救不回來。為了能一擊致命,我娘下了大分量。

    我沒哭,因為我忘記了怎麽哭。

    隻覺得身子木木的,如同丟了魂兒一般任憑警察拉著,寫筆錄,收屍骸,然後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才湊夠了我娘的火花費用。

    等到第二天我捧著我娘的骨灰從火葬場出來,太陽大的厲害,我孤苦伶仃的站在火葬場門口抬頭看著陽光,隻覺得無比刺眼。

    我媽走了,留給了我一封遺書。

    字兒很簡單,三兩句話,上頭的意思更明白,說她啊,這輩子已經過的夠夠的了,不想在繼續在陽間受苦,就是苦了我。

    而後,還有一個電話號碼。

    我媽說,這是我爸生前一個朋友的,讓我去找他,他會給我一口飯吃,讓我發財。

    我沒回廉租房,把我媽的骨灰寄存了之後,就撥通了上頭的號碼。

    我麵無表情的把事情說了一通,

    對方叫我在本地住一晚上,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我洗了澡睡了一覺,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就見到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外看著我。

    他四十多歲,麵容精瘦,瞎了一隻眼。

    “陳六子,你的事兒,我知道了,看在你爹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口飯吃,甚至能讓你發大財。”

    “但能不能吃得上這碗飯,還得看你自己,東西就別拿了,現在跟我走,你記著,不該問的別問,不該想的別想。”

    瞎眼男人把我從床上拽起來,然後指了指自己。

    “我叫董成鵬,別人叫我一隻眼,往後,你叫我董叔。”

    說完,董叔就帶著我坐上了去往關中的火車。

    一路上,我沒打聽董成鵬的來曆,他是我爹的朋友,但說實話,我爹幹啥的連我這個當兒子都不知道。

    我隻知道,他活著的時候,我們家有錢,很有錢。

    每次他回來,都會大包小包的往家裏拿東西,然後掏出幾遝厚厚的老人頭來遞給我媽,讓我媽做幾頓好的,想買啥買啥。

    但那時候,我媽總會把錢甩到一邊,然後和我爹大吵一架,鬧的不歡而散。

    如此反複。

    不過我能聞得出來,這個董叔和我爹的味道一樣。

    土腥味。

    我跟著董叔下了火車,我本以為他會帶著我一起發財,當時我都想好了,不管董叔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幹。

    因為我知道,這世界上的病,都好治。

    唯有一種卻無藥可醫。

    窮病。

    可惜,事情沒有按我想象的那麽發展,董叔把我待到長安,然後走街串巷,最後把我丟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古玩店裏。

    掌櫃的是一個矮胖的中年人,也是四十多歲,兩人明顯是認識,見到董叔過去,胖子連忙迎了過來。

    “今兒財神爺登門,是啥風把您給吹來了?這小子是新來的雛兒?”

    董叔和胖子寒暄了兩句,隨即指了指我。

    “今兒個起,讓他殺鏽!”

    胖子怔了怔,隨即瞪著大眼看著我,驚奇無比。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開口笑。

    “有出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