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渾身冷得就像一桶涼水直接從腦袋澆下來，寒意蔓延到了腳底。

    蓁寶緩了緩又道：“薛念卿嫁給葉鴻宣，給他生了好幾個孩子。他們還替葉靈嬌選了位頂好的夫婿，葉靈嬌的嫁妝都是娘親你辛苦賺來的錢。子子孫孫承歡葉薛二人膝下，生同衾死同穴。”

    極致的痛苦瞬間席卷了柳氏，她緊緊攥著自己胸前的衣襟，嘶聲道：“他們害死我、害死我的兒子，竟然還過得如此美滿。”

    空洞的眼眶中漸漸蓄滿了淚水，她目光渙散，耳中傳來嗡鳴的雜音。

    不知在地上癱坐了多久，蓁寶一直靜靜地陪著她。

    柳氏已經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愣愣地問蓁寶：“你早就看出來，葉靈嬌是薛念卿的女兒了是嗎？”

    語氣無關責怪，隻是困惑。

    蓁寶點點頭，“讓娘親自己發現，印象會更深刻。”

    不然她怕娘親舍不得對葉靈嬌太狠。

    “好孩子，謝謝你。”柳氏勉強站起，拍幹淨裙擺上的草屑，“你挽救了我和觀棋的一輩子。”

    至於葉鴻宣和薛念卿，以及他們的孩子，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葉靈嬌是不知情的沒錯，但她是利益獲得者，踩著她和觀棋的屍骨享受了一輩子的好處。

    柳氏的麵容蒼白且憔悴，她婉拒了蓁寶的攙扶，一步一步眼神堅定、跌跌撞撞地走回了酒樓。

    她發誓，要讓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一行人回到侯府之時，葉靈嬌早早地等在了門口。

    葉靈嬌怯生生地看了柳氏一眼，也不敢離她太近，隻是囁嚅道：“娘親，您還在生氣嗎？嬌嬌可以回來跟您一起睡覺了麽？我不喜歡待在大伯母那，她隻知道要我讀書練字。”

    葉靈嬌從出生就黏人，不肯單獨住一處院子，因此一直住在柳氏的東廂房。

    柳氏麵容冰寒，隻淡淡道：“如今掌家權在你大伯母那，她要把你帶走，我能有什麽辦法。”

    葉靈嬌眼睛一亮，“是不是我替娘親把掌家權要回來的話，就能回娘親那裏住了？”

    柳氏道：“或許吧。”

    今兒是八月十五中秋，定遠侯府照例要一家人一起用午膳，可葉鴻宣和薛氏在膳廳等了許久，都不見柳氏和葉觀棋的人影。

    薛氏嘴唇鮮豔飽滿，滿麵桃色，葉鴻宣禁不住看了許久，在桌下輕輕撫弄她的腿。

    薛氏無動於衷，好似又成了那般不近人情的天仙。

    此時，葉靈嬌忽然走了過來。

    薛氏滿眼柔情，對她招招手，“嬌嬌過來。”

    葉鴻宣也展露出溫柔的笑意，柳氏不來也罷，他們一家三口正好中秋團聚。

    誰料，葉靈嬌指著薛氏便道：“你快把掌家權還給我母親！我母親才是侯府的主母！”

    薛氏神色一頓，眼神受傷地看著葉靈嬌。

    葉鴻宣用力地將筷箸拍在桌上，蹙眉斥責道：“怎麽跟大伯母說話的？快些道歉！”

    “我不要！”葉靈嬌忿忿不平地看著薛氏，“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你了，你不讓我和母親在一起，特討厭！”

    “外頭都說你丈夫都已經死了，還占著侯府的掌家權不放，真不害臊！”

    薛氏沒想到此種惡毒的言語會從自己的親生女兒口中說出，原本清冷的眸子蘊出了淚水，指尖微微發顫。

    “閉嘴！”葉鴻宣大吼，“她可是你……”話到了嘴邊，又連忙轉了個彎，“她可是你大伯母！”

    “大伯母又不是母親！”葉靈嬌不解地看著葉鴻宣，“爹爹你最近好奇怪，幹嘛一直幫大伯母說話，她又不是你的妻子。”

    葉鴻宣被這句堵得麵色漲紅。

    “這話是誰教給你的？！”

    最近柳雪吟肖想上了掌家權，肯定是她慫恿嬌嬌來令卿卿傷心的，這個毒婦！

    “沒人教我！我自己想的！”葉靈嬌任性道，“大伯母不是一直逼著我讀書寫字嗎？那大伯母知不知道，這叫‘鳩占鵲巢’！”

    啪！

    脆響在偌大的膳廳回蕩，葉鴻宣雙眼赤紅舉著手，對葉靈嬌怒目而視。

    葉靈嬌白嫩的側臉瞬間紅腫起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葉鴻宣，“爹爹，你打我？”

    葉鴻宣猶豫地收回手，眼中閃爍著懊惱與心疼。

    他將自己和卿卿的女兒視為掌上明珠，捧在心尖上從來舍不得打罵，可如今卻……

    薛氏也是心疼得要命，對葉鴻宣也帶上了不滿，“你幹嘛打孩子？”

    葉靈嬌怨恨地瞪了葉鴻宣一眼，跑走了。

    薛氏連忙追著葉靈嬌跑了上去。

    葉鴻宣愣愣地看著方才掌摑了葉靈嬌的手，憤怒與後悔淹沒了他。

    好好的中秋節日，就這麽毀了。

    肯定是柳雪吟那個賤婦帶壞了嬌嬌！

    嬌嬌以往乖巧懂事，從來不會忤逆長輩！

    “柳雪吟！”

    葉鴻宣咬牙，怒氣衝衝走到柳氏屋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侯爺？”柳氏滿臉害怕懵然，“您抓疼妾身了。”

    “你到底教了嬌嬌什麽？！”葉鴻宣質問道，“嬌嬌養在你身邊五年，就算不是你的親生孩子，你也不該如此惡毒地教壞她吧？”

    “她居然跑去跟長嫂說她搶走了你的掌家權！”

    “長嫂一世清白，竟被如此侮辱！”

    “你一介商女，能管好家嗎？絲毫沒有自知之明！”

    怒火燒光了他的理智，根本沒發現柳氏屋內還有其他人在。

    “咳咳。”

    葉鴻宣猛地僵住，愣愣地回頭，竟看見一位富態的貴婦人正對著他尷尬地笑。

    “葉侯爺，葉夫人說府裏新來了一批胭脂，邀臣婦來同享。”

    這人葉鴻宣認識，是戶部給事中的夫人。

    給事中雖隻是正七品官員，可也是言官啊！

    這位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大嘴巴！

    戶部給事中夫人忙起身道：“既然侯爺和夫人有家事要處理，那臣婦就先告退了。”

    她一下子就溜沒影了。

    葉鴻宣呆滯地鬆開了柳氏的手。

    完了。

    他和柳氏爭吵的事，估計當晚就會傳遍全京城了。

    葉鴻宣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早說？”

    柳氏無辜地看著葉鴻宣，“妾身想說的，可是侯爺沒給妾身機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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