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如何哭爹喊娘的拒絕，蓁寶都不為所動，扛起他的一條腿將他拖進了侯府。

    在書房敲算盤記賬的柳氏聽到外頭忽然傳來殺豬似的哭嚎，嚇得失手在賬本上洇出一團墨。

    觀棋和蓁寶不是出門買吃的了嗎？

    這是發生何事了？

    甫一出門，就瞧見蓁寶拖著一大坨不知名物體興高采烈地朝自己跑來。

    “夫人救命啊夫人！”聞人琢失聲求救，“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滅口了！誰來救救我啊！”

    “蓁寶。”看這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哭得梨花帶雨，鼻尖都紅了，柳氏無奈道，“別調皮了，快將這位公子放了。”

    蓁寶聽娘親的話，鬆開了手。

    “沒勁。那麽大的人膽子比針尖還小。”

    聞人琢被唾沫嗆得一陣咳嗽。

    好險好險，還以為自己要被拖到屠宰場殺了吃了呢！

    “母親。”跟在他們身後的葉觀棋拱手道，“這位是此次秋闈的解元聞人兄，他餓暈在路邊，沒錢住客棧，我們便將他帶回來了。”

    反應較為淡然的柳氏立刻露出欣喜的笑意。

    “原來是解元。聽荷，去給聞人公子收拾客房，春闈前公子大可一直住在侯府。”

    觀棋本就沒什麽好友來往，這回結交的還是極有可能三元及第的同案，住在一處屋簷下，一道進取多好。

    聞人琢卻萬般推辭道：“多謝夫人收留，隻是在下八字財窮，唯恐拖累了侯府。”

    因著有他在，老家的村子已經十幾年被官府選為貧困村了，村民們如何做生意都會虧本，最後還是村長出麵讓他離開，才有了些許改善。

    他不能以怨報德，害得夫人一家也破財。

    “就留下來吧。”蓁寶坐在昨日葉聞欽給她紮好的秋千上，百無聊賴地晃蕩，“我娘親是天生富貴命，正財神趙公明下凡，你那點八字影響不到她，反而可以抵消你帶來的影響。”

    不然她才不會累死累活把聞人琢拖回來呢。

    聞人琢聞言，熱淚盈眶。

    “原來蓁寶姑娘你方才恐嚇在下，是怕在下不好意思借住侯府，故意為之。在下汗顏，竟誤會了姑娘你。”

    蓁寶倒吊在秋千上，仰頭看他。

    “隻可惜殺人犯法呀……”

    聞人琢又是一陣心慌，“啊？”

    “別管她了。”柳氏警告般看了蓁寶一眼，“她就是喜歡跟不經嚇的人開玩笑，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聞人琢後怕地點點頭。

    等到晚間用飯之時，埋頭苦吃的聞人琢聽見蓁寶在他身後幽幽地說：“我下的劑量不是很大，但藥倒一個人綽綽有餘。”

    聞人琢差點被米粒嗆死。

    就寢時，蓁寶趴在牆頭問他：“如果有幾條小蛇蛇鑽進你被窩裏，你應該不會怕吧。”

    偏偏聞人琢每回都會被嚇到，夜裏睡得極其不安穩。

    第二日頂著黑眼圈去見了柳氏。

    柳氏有些愧疚，“抱歉聞人公子，蓁寶就是小孩子心性，我待會說說她。”

    “不用不用。”聞人琢忙擺手拒絕，“蓁寶姑娘將在下帶回侯府，讓在下吃飽穿暖，在下很是感激，讓姑娘尋個樂子不算什麽的。”

    柳氏最喜歡這種會讀書又謙卑的少年，很樂意看到自家兒子女兒跟他相處。

    “聞人公子，不知你在哪家書院求學？”

    聞人琢慚愧地垂眸，“在下交不起束修，向來是悶頭自學。”

    隻憑自學就能在秋闈中一舉奪魁，柳氏甚為滿意。

    “我兒觀棋名下有家書院，授業解惑的夫子皆才華蓋世、桃李滿天下，若公子願意，可免費在書院進學。”

    這嶽山書院是上回在薛氏手裏討到的，若是秋闈的解元都在裏頭聽課，還怕收不到學生嗎？

    等聞人琢中了狀元，嶽山書院的名頭會更加響亮。

    況且書院的夫子都是她花大價錢從各府、州、縣聘來的，教書育人的能力不比國子監差多少。

    聞人琢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控製住不能哭出來在夫人麵前丟臉。

    “夫人一家大恩，在下無以為報。”

    柳氏笑道：“我這裏正好有個忙需要公子幫。”

    ……

    桃夭院的書房裏，聞人琢和蓁寶麵麵相覷。

    蓁寶托著下巴，咬碎核桃仁的時候聞人琢差點以為她要咬碎自己的骨頭。

    “蓁寶姑娘，夫人也是為了你好才讓我來你讀書生涯的啟蒙老師的，畢竟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出門在外還是要有學識傍身。”

    蓁寶看見蒙學書上密密麻麻的字就發暈，不懂娘親和二哥幹嘛一定要她讀書。

    隨口道：“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非也非也。”聞人琢娓娓道來，“此句話的真正含義是女子在擁有才華的同時，也應注重道德修養。即便是女子，也有權利讀書習字。”

    “你說得對。”蓁寶往嘴裏扔了顆鬆子，“我娘親是在準備創辦限女子就讀的書院。”

    聞人琢十分慶幸自己遇到了葉夫人母子三人，決定將自己所學毫無保留的教給蓁寶。

    “我們先來學《勸學篇》。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

    他教著教著，蓁寶忽然沒聲兒了。

    扭頭一看，小姑娘仰頭靠在椅背上，蒙學書嚴嚴實實蓋著臉，睡得香噴噴，仿佛在夢裏吃到了什麽好東西，還咂巴咂巴嘴。

    聞人琢的授業生涯才剛開始就要結束了。

    不放心的葉觀棋觀察了片刻，走進來拿開蓁寶臉上的書本，吩咐潤言往房梁上繞根細繩，垂下來係在了蓁寶綁好的小揪揪上。

    隻要一瞌睡，就會扯到頭皮，痛得睡不著。

    蓁寶用那雙泛著水霧的眸子可憐巴巴地盯著葉觀棋。

    “小雪哥哥，你忍心這麽對你單純可愛善良美麗的好妹妹嗎？”

    葉觀棋拍拍她的腦袋，表示自己非常忍心。

    接下來蓁寶睡是不睡了，在書本上畫了很多小王八，龜殼上還寫著葉觀棋的名字。

    聞人琢第一日授課，以失敗告終。

    但他絲毫不覺挫敗，下定決心夜裏好好備課。

    蓁寶實在是不想聽他念催眠曲了，於是自己想了個法子，找到聞人琢問：“想不想改掉自己的窮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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