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蘭娜宅邸。
    要不說比安卡的意誌力堅強呢，作用於靈魂之上的手段也僅僅是讓她昏迷了一小時間而已，當她的意識從刷深淵的水潭表麵浮出，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便是身邊令人安心的氣息。
    她放在裙擺上的雙手緊攥，內心遠沒有表麵看來的那番平靜，隻是職業素養在告訴她，不要輕易將自己的內心溢於言表。
    當然，比安卡的意識隻是處於初步蘇醒的狀態，剛才靈魂受到的損傷不假，她暫時還無法控製這具虛弱的身體。
    除了接收信息以外，她沒辦法做出任何回應。
    “前輩，幽蘭黛爾大人她……”
    麗塔一般都會自己去尋找線索痕跡，但這次的幹涉來自於虛空之外，芙拉麵色凝重，她也探查到了幹涉的來源，可她沒有貿然去探查那位，或者說是沒有辦法。
    “沒事，麗塔，比安卡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非常健康。”
    雖然不知道那位對比安卡做了什麽，但好在不是來自神明的虛空索敵，能保住性命都已經是萬幸了。
    不對啊，比安卡又不像她一樣，身份背景沒有任何問題，又是如何被祂們中的一員給惦記上的？
    人類的恐懼往往來源於未知，迄今為止，她們遇到的所有危險都有跡可循，麗塔也不會露出慌亂的神態，甚至自亂陣腳。
    兩人靜靜等待了三個小時，比安卡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而兩人也不知道，她們所做的一切比安卡都能夠感知到，隻是沒辦法做出反饋而已。
    既然什麽都做不了，不妨把這當做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好了。
    直到客廳裏的鍾聲響起，芙拉和麗塔的視線不約而同望去，窗外的天空不自覺已經變得昏暗，直到最後的黃昏也隨之落幕，黑暗籠罩了世界。
    “已經……晚上了嗎？”
    “真是抱歉，前輩，麗塔這就去廚房給前輩做晚飯。”
    麗塔的神色有些憔悴，她扶著椅子緩緩起身，身子坐久了還有些僵硬，甚至連雙腿發麻都渾然不知，雙腿發軟差點摔倒。
    “真是慚愧，讓前輩看到了麗塔難堪的一麵。”
    “我作為女仆還有著很多成長的地方，請前輩見諒。”
    麗塔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這裏清醒的第三者，她此刻的心意並非出於職業素養，細心接客是女仆應盡的職責，而幹坐在這裏等候是出於朋友的情誼。
    在主觀層麵上，比安卡似乎比工作的優先度更高啊。
    芙拉看著她們的友誼也不免有些羨慕，微笑著將麗塔扶回座椅上，自己則圍上了家庭主婦的圍裙。
    “交給我吧麗塔，工作也得有心情才能更有效率地完成，身為女仆的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吧。”
    幸好新終端裏還裝著一些食材，冰箱裏的食材想必已經放了有十幾年了，這吃一口威力不亞於卡斯蘭娜家的人下廚啊。
    “……是，多謝前輩教誨。”
    廚房裏很快傳出了忙碌的聲音，麗塔伏在床邊，幽蘭黛爾大人的表情已經沒有了痛苦之色，這也能成為令她安心的理由之一。
    說起來，這還是在孤兒院後她第一次又感覺到了寂靜無聲。
    以往，隻要幽蘭黛爾大人還在身邊，不論她是在訓練還是看書，麗塔都會覺得安心感圍繞在身邊，完成女仆的職責，既是她的興趣使然，同時也是她想要為幽蘭黛爾大人做些什麽來回報恩情。
    如果她當初沒有被主教大人選中，沒有成為幽蘭黛爾大人的朋友和監護人，她作為一名普通女武神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呢？
    “嗬嗬，那應該——會是非常寂寞的一幕吧。”
    見識不到如今的光景，無法攀登到如今的地步，甚至沒辦法認識世界泡裏那群形形色色的夥伴，民眾以及敵人，女武神的生涯幾乎沒有未來，一生都要投身於上陣殺敵之中。
    被無數鮮血浸染的一顆心髒，真的還能夠平靜下來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嗎？
    麗塔自認為沒有那麽堅強，比起自由，她更想要獲得的是“存在的意義”，能夠讓她忘卻倫敦悲痛的過往，忘卻一切仇恨的容身之處。
    “幽蘭黛爾大人，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您在拯救著麗塔呢。”
    女仆也好，陰影下的劊子手也罷，不過都是她不斷為自己尋找的生存方式，而隻有幽蘭黛爾大人不同，是她主動給予了卑微的自己那一束微光。
    “朋友”，於麗塔而言，不僅是一個稱謂，更是對她無數付出的一種認可，她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因為幽蘭黛爾大人而認識到的大家。
    麗塔的手不自覺地放在胸口，此時就好像一切回到了起點，她好不容易才擁有的一切美好，卻一切皆空，宛如浮煙消散。
    “原來……女仆也能夠擁有心嗎？”
    床上緊閉雙眼的人沒有辦法做出回應，盡管被困在這具軀殼中的意識已經在想盡各種辦法打破束縛，隻為了揩去麵前重要之人臉上的淚痕。
    無論怎樣的方法她都已經試驗過了，可結果無一都表明——她，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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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裏的動靜也歸於平息，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都已經端上桌，可卻無人能品鑒它們的美味。
    因為內心的恐懼和不安，麗塔耗費了太多的精神，竟是伏在比安卡的床邊睡著了。
    而她們一直擔心著的人，終於恢複了過來，她坐在軟軟的大床上，腦海裏還在回蕩著麗塔先前的話語。
    “麗塔，你才不是什麽沒有心的工具。”
    “你是我生命中，無可替代的朋友啊……”
    比安卡把麗塔抱上了床，為她蓋好棉被，手指接住了她眼角滑落的淚滴，她的內心也同樣非常難受，無論怎樣的戰鬥都無法宣泄出此刻胸口蘊含的情緒。
    直到芙拉輕敲了敲房門，比安卡這才回過神來，麵露羞愧之色。
    不滅之刃的隊長，竟然在家族的前輩麵前露出如此姿態，還讓自己的朋友擔憂了整整一下午。
    “前輩。”
    “先吃飯吧。”
    “……是。”
    餐桌上，比安卡沒有什麽胃口，勉強吃了三大碗後便放下了餐具，眼中的憂鬱之色不減半分。
    芙拉見她這副樣子，無奈歎了口氣。
    “比安卡。”
    “前輩，怎麽了嗎？”
    “……剛剛麗塔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比安卡認真點了點頭，芙拉也不再過問，她就知道是這樣子，比安卡的狀態好得很，哪裏還像被靈魂重創的樣子。
    攻擊？那位怕不是來賠禮的吧。
    如今比安卡體內的那顆世界泡被徹底錨定在了她的體內，不再處於那種隨時會坍塌的不穩定狀態，而且，它的世界核心也在比安卡的體內生根發芽，芙拉甚至看到了世界泡和人一起成長的詭異畫麵。
    這年頭怪事真多，這算啥？打一棒再給個棗兒？
    不對，這已經是一個大西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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