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又做了一天年饃饃，其實做的都不多，畢竟條件有限，還沒到能敞開吃的時候，但就這些，也讓這個家裏的年味空前的足。

    三十那天，邱父拿出提前裁好的紅紙，把寫對聯這活兒交給了，帝妹邱玉玲。

    大門上的對聯是：吃糠咽菜咬緊牙關穩渡難關，推碨拉耱掙斷繩誓奪豐收；苦盡甘來。

    她大哥的婚房門上對聯是：男女同行平等禮，夫妻洽談自由歌；攜手並肩。

    堂屋門上是：喂豬養雞開展家庭副業，推土拉糞熱愛集體生產，公私兼顧。

    她的門上是：缺糧少料加副食，棉困難修補舊衣，滿是節約。

    後院也掛了一副：渡難關初獲勝薯多菜廣，奪豐收有指望豬肥羊壯，六道興旺。

    攪了漿糊，帖了對聯，又上墳，磕完頭上完香，進屋裝倉。

    去年大雪封門，無不躲在家裏偷著喘氣兒，今年大多數都緩過勁兒了，給先人燒紙的路上，三三兩兩碰到了，互相誇誇，給來年討個好彩頭。

    邱玉玲的一手好字，也引的上墳路過的行人頻頻駐足，得知是玉玲寫的，牛蛋、鐵蛋、狗子、柱子，回去都挨了鞭策，咋還不比個女娃日能呢。

    裝倉煮的燴菜，有豬肉、兔肉、蘿卜、白菜、粉條......家裏有的都放了，出鍋後舀了一海碗，給邱老太送過去了。

    各家吃食還是緊著湊合，所以拜年照樣隻是略坐坐，拱拱手就對了，沒誰家做飯留飯的，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邱大河連十五都抗不到，就要和別的公社大隊的戰友一道搭伴回去了，惹的一家子又掉了一回眼淚。

    自行車留下了，除了邱玉玲，這個家的人都學會了，她不會倒不是技術不達標，純粹是身高受限。

    她隻能從三角洞那兒掏進去，斜著身子騎，比她走路還費勁，邱大河說在外頭見過小些的女士自行車，他留意著，有機會給弄一輛。

    李青梅抹眼淚的手頓了頓，老生常談安頓他別亂花錢，留夠傍身的，其他的給她幫忙給攢著。

    邱大河被帶著眼角泛紅，也不知道為哪一句點頭呢，反正邱母說啥他都嗯嗯嗯的應，一直到戰友催不行了，才長腿一跨，坐上班車往市裏趕了。

    除了邱建設守家裏，照顧萬金和羊羔，剩下的人都出動了，找大隊長開的條子是送人，這會兒開始逛縣裏的供銷社。

    城裏人有錢有票，逛這兒的人不老少。黃朵兒看見了一塊和邱玉玲一樣的粉色方頭巾，眼睛裏全是星星。

    邱大山也不含糊，花了一塊二買了。黃朵兒當即就挽到脖子上，對著巴掌大的小鏡子照來照去，滿意的不得了。

    忘了說了，年後有一天，大家都坐在堂屋扯閑荒，李青梅說邱大山的那份兒以後讓他們自己攢著，除了交給公中的，剩下的讓他們自己有個章程啥的，她就不操那份兒閑心了。

    邱大山兩口子沒有誠惶誠恐，樂嗬的就應下了，邱父還商量說不行對外稱分家，先找大隊長把宅基地劃下，再一個養副業也多份兒名頭。

    李青梅沒應聲，但邱玉玲覺得蠻好的，早早計劃起來，省的到時候四零五散的不說，還不一定有好地方。

    不過沒落定，也就先這麽一說。

    這會兒買完了方巾，邱大山問媳婦兒還有啥想要的，黃朵兒呲著牙花子，稱家裏啥都有，不缺，她就看看。

    不過有個紅塑料鏡子，她實在是喜歡，趴櫃台看了許久，正準備咬牙要了出聲兒呢，旁邊傳來一道女聲：“同誌，這麵鏡子給我拿一下。”

    聲音有點耳熟，邱大山抬眼望去，確實張秋妮跟在一個中年男人旁邊，男人手上已經提了洋盆，暖水壺，香皂盒等一堆東西了。

    這會兒正一臉笑模樣等她繼續挑呢。

    張秋妮就像不認識邱大山似的，要了鏡子，等旁邊男人付了五毛四分錢，就又往旁邊櫃台一寸寸看過去。

    邱大山也不知道自己是個啥感覺，明明也沒啥，可他就怕他家朵兒發現啥，見那邊不理他，他非但沒有丁點不高興，還非攛掇著給朵兒也把鏡子買了。

    “真是的，我就尋思看看，你非要花這冤枉錢。”聽著是埋怨，但臉上不是那麽甜蜜蜜，就更有說服力嘞。

    邱玉玲和邱母單獨逛著，邱母就愛看個針頭線腦或者各種布匹，買不買的也一直擠在人縫縫裏看熱鬧。

    隻有邱玉玲對眼前的熱鬧置若罔聞，逛慣了銀泰百貨，SKP的她，對這點子熱鬧實在提不起太多的興趣。還不如她得係統商城版麵上來的全乎呢。

    有邱母在，下館子的事兒多半被腰斬，今兒也不例外，照例隻是買了饅頭鹵肉，饅頭撕開，鹵肉放裏頭，三兩口一個。

    邱大樹把書和本子放一邊，兩口一個，沒一會兒就消滅了一大半下去。

    “娘還說吃不完，光我三哥一個人都幹掉了這麽多，下次稍富餘一點唄，別老卡襠縫，總讓人欠那麽一點兒。”別的省都沒事，吃的省，邱玉玲是見一回說一回。

    回回見，回回說！邱母回回舍不得。

    “我吃餅子就行。”邱母出門的時候特意拿的餅子。

    可是天寒地凍的，餅子早都凍得幫幫硬，水壺裏的水也幸虧幹掉的早，要不水壺也得凍上了。

    “啊？我吃了這麽多啊。”邱大樹回過神，有點不好意思了都。

    他一直住校，學校裏別說管好了，管飽都不太能夠，再加上現在又長個子，又長腦子的，他總覺得餓。

    “沒事，娘和小妹朵兒吃，我飽著呢，不餓。”邱大山趕緊打圓場。

    “一人吃一點，誰都別推讓，下回了我讓老三多買，今兒就這樣吧。”都出城了，不這樣能咋。

    不過一人一個饃饃還是有的，邱大樹吃的時候肉放的少，鹵肉還剩了好多，他們這會兒鹵肉夾的厚厚的。

    反正邱玉玲一個下去就差不多了，要是能喝口熱粥，就把縫隙都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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