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樹也在妹妹開學兩周後，收拾了行囊，奔赴他的大好前程去了。

    邱家一連送出去兩個有出息的兒女，大隊裏不少眼熱的人家。原先可上可不上的人家，咬咬牙又把娃子送回學校，萬一青煙繞道飄到他們家了呢！

    就連邱玉玲她奶都隔三差五的搗著拐杖過來溜達一圈，發現老二家的院子綠意盎然，井然有條，沒啥她能指摘的地方，又滿足的顛回去。

    一周後周小楠給邱玉玲帶來了好消息，“玉玲，賣，他們家賣，我娘說要了三百，不太能還價了，說是房間多，都是好材料啥的，不過要你們家大人過來談。”

    邱玉玲先跟著去看了一下房子，鑰匙擱在周小楠她媽那兒。

    中午邱玉玲和老師批了條子，保安才放行，按周小楠指的地方，繞過一條正街，一條副街，進了一條長巷子。

    巷子的一邊是牆，另一邊是數排房子組成的一個個小巷子，邱玉玲從頭數到第六個才拐進去，進去後又數了第五個門，抓這大門上的銅環拍了拍。

    周小楠從裏頭一蹦一跳的出來開門了。

    “玉玲來啦，快進來。媽，媽，我同學來啦。”

    周小楠的媽擦著手上的水，急匆匆的從最拐角的房子出來了，見邱玉玲隻站在院子裏，“這孩子，咋不招呼同學上屋坐呢。”

    說著便把人往屋裏請，她常年在醋廠上班，身上一股濃濃的醋味兒，邱玉玲就想起周小楠之前說過的，醃入味了的話。

    “嬸子，不進去了，下午還上課呢，我快快瞅一眼，要是沒啥大毛病，就等明兒周末了回家叫我爹娘去。”

    周小楠她媽王翠鳳聽了也不磨嘰，從褲子口袋摸出鑰匙，帶著人就往外走。

    “他們是第三個門，你剛要是從一巷口進來的話，那頭拐進來數第三戶。這院子原先的主家去那邊了，現在的主家兒子有本事……”說話間門也給打開了。

    院子和剛剛周小楠家確實大差不差，房間數都差不多，最棒的是用的是青磚，院子裏有個大杏樹，撐出了滿滿的蔭涼。

    邱玉玲大致一看，心裏就覺得可以，雖然她不太知道現在的房市，但感覺三百一點都不貴。蓋一院土房子都得一百呢，人家這可是磚房。

    當即就決定收了，“嬸兒我覺得差不多可以，下午還有課，我就不多看了，等明兒叫了我爹娘過來一起看，到時候主家咋聯係啊？”

    最好一趟敲定，她爹娘出趟門不容易，又是擠時間，又是批條子的，最好少折騰。

    周六下午放學，她連夜就回邱莊去了。

    邱玉玲就壓根沒想過她爹娘會反對的問題。

    “買那幹啥？你上兩年學，人念出去，走了。屋子擱那空著，我們又沒人住去，花那冤枉錢幹啥？”李青梅頭一個反對，當然沉默是邱建設對他婆娘最肯定的支持。

    這樣啊！邱玉玲沒爭辯，放下碗筷就回自己屋歇著了。

    李青梅這心裏就不得勁，總有種沒說完的感覺，她覺得她娃不會膽子那麽大吧？

    又覺得她原本膽子就是極大。

    洗完鍋，倒完泔水，抹完灶，這心裏還是七十八下的。

    雖說這麽大個事自己回絕了也正常，可她今天一聲不吭就覺得哪裏怪怪的，摘掉圍裙，敲了兩下門，沒等邱玉玲說進，就直接推門進屋了。

    一進去，邱玉玲就跟等著她似的，手枕在腦後，兩眼出神的盯著頂棚上頭的梁，一條腿弓著，另一條腿搭在弓著的腿上頭，腳丫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

    炕沿上從大到小擺滿了毛票。還有一個舊筆記本，密密麻麻的記滿了賬。

    她扯過筆記本，大多數的字認識，不認識的連蒙帶猜的，對著後頭的錢數，一看就是賬本。一目十行，完了又數了鋪著的票子，剛好對上數。

    她原本就是進來想把她身上的錢捋走，可她閨女一副什麽都提前想到的樣子，反倒把她弄了個措手不及。

    “咋地？稍不如你的意就打算撂挑子了？這是給我交賬呢？”李青梅把錢攥到手裏，半拉屁股挎在炕沿上，以她多活了幾十年人的經驗開始勸導邱玉玲。

    比如錢要花在刀刃上了，前頭她買吃買喝也就罷了，這張口就要買房，是覺得家裏有，不揮霍完就心裏不暢快還是咋？

    又比如她現在置辦上，退一萬步講，自己同意了，可後頭呢？幾個兄長不喊叫麽？那句有水平的老話怎麽說來著？對了不患寡患不均！

    再比如兄弟們也不爭，就置辦上了，她以後還嫁人捏，房子又不能揣身上，她四處是家，咋住的過來呢？

    ......

    邱母說了好多好多，邱玉玲跟著嗯，還是沒有忤逆，然後到底是把剩下的錢連賬本交上去了，這個家她又說不上話，這些揣著還有個啥意思。

    再者說自己常在學校裏，家裏也幫不上啥忙，買不回來東西，交了好，省的有人惦記她亂花。

    誰都沒發火，可也照樣不歡而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邱玉玲就推脫學校裏有事，摸了下萬金的狗頭，跟往常沒什麽不同，甚至和每個人都打了招呼就背著書包說回學校了。

    李青梅上著工，心裏心不在焉的，突然一拍大腿，她總算知道哪兒不對勁了。

    邱玉玲把錢全給她交上來了，走的時候饃沒帶，麵沒帶，錢也沒要，她這去學校咋過活？嘴紮起來？

    不行，她得給送去。這不就有了理由麽，趕緊跑去和小隊長請了個假，連大隊部都沒來得及去，什麽介紹單子都沒拿，她覺得自己又不過夜不幹啥的，不帶也沒事，就急匆匆回家。

    粗略收拾了一下，屋裏沒人，她挎上自行車就騎的兩車輪冒煙。

    一路上都踩出火星子了，也沒在半道上撿著邱玉玲，想來她說坐同學自行車走是真的，要不不能這麽快的。

    接近中午她到了縣一中，支好了車子，跟門衛說了一聲，門衛打發了執勤的學生去喊，過了一會兒叫人的學生氣喘籲籲的跑來，說教室宿舍都沒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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