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開，李青桐照著夢裏的路數就往裏衝，左右膀子甩開，試圖擋掉旁邊想鑽空子的人們。

    開門的工作人員跟看傻子似的瞅著李青桐，來上班的售貨員也摸不清這人犯病的路數。

    不是，到底搶啥啊？

    李青桐白衝了，壓根就沒人搶，除了以外，別人都抹櫃台，撣灰塵，誰家好人沒事比售貨員上班還早啊！

    “同誌，不是說今兒有縫紉機嗎？”咋還沒到貨呢？合著他又是做夢又是吹北風的，白遭罪了。

    “來了，還沒擺出來呢，你急啥，那玩意哪來人跟你搶！”貨少並不代表要貨的人多啊，又不是自行車，哪哪都派得上用場。

    一個人一年的定量才幾尺布啊？買回去當擺設落灰麽？

    邱玉玲也被她四舅的這番操作迷眼了，昨天說為了結婚買那不是忽悠人的麽，咋地她四舅還這熱乎勁兒，好像真給自己個買聘禮呢似的。

    話雖這麽說，但李青桐還是緊張啊，氣氛到這兒了，他不哆嗦不行啊。就是再沒人要，也架不住他們供貨少啊。

    “同誌，你作證啊，是我最先來的，一會兒你們擺的遲了，可不能別人來了占我前頭！”

    “小夥子為了娶媳婦，可真夠下本兒的啊！”前兒個給他們指過話的售貨員，認出來這倆是說要娶媳婦的那個漢子和小姑娘。

    “阿姨早，您吃了沒，給您吃糖！”邱玉玲伸開小手，裏麵攤著三顆大白兔奶糖。

    售貨員哪能要小姑娘的東西呢，可架不住邱玉玲小嘴會叭叭，三兩句勸的女人高興了，伸手把糖接過。

    “我說老李，你磨嘰啥呢，人著急買回去娶媳婦呢，你就掀開蓋頭賣得了。”這不好處就來了麽。

    在人家那兒是一句話的事兒，可邱玉玲他們就免了等待的焦灼。

    果然那個叫老李的售貨員，沒好氣的飛了一眼女人，笑罵一句“就你管的閑事多！票呢？把票給我看看。”

    “等下，票擱我外甥女那兒呢，玉玲快掏出來。”

    “咋還讓娃娃拿呢，多貴重啊！”

    “不是，她長的安全，拿上不容易丟。”

    邱玉玲抬眼瞅了眼她四舅，這話怎麽聽著像罵人呢。把票略過李青桐，直接遞給售貨員。

    售貨員驗了票沒問題，讓交一百六十九塊錢。

    錢還是從邱玉玲書包往出掏的，一大把毛票子，有零有整的，售貨員木著臉點好了邱玉玲遞過來的錢，“正好啊！等我給你開單子，一會兒拿著條子提貨。”

    女人開好了收據，蓋了小印，交給邱玉玲，完全忽略了一邊還跟著大人呢。

    手續之繁瑣自不必提，兩個人拿著條子等了好一會兒才拿到倉庫送上來的貨，“合著不止大廳那一台啊！”李青桐也隻敢小聲嘀咕。

    剛剛沒提到貨，心裏不踏實沒有逛，這會兒提到貨了，也沒法放心的逛，那麽大個箱子，抬著逛費勁兒，放著又怕丟。

    “我擱著這兒看著，你進去看著買去咋樣？”兩個人把箱子抬出百貨大樓，李青桐攤到箱子旁，隻想歇著，他外甥女那麽能幹，一個人逛應該沒啥問題吧？

    “嗯，我快快的逛下，把東西一買就來。”這不瞌睡了送枕頭麽，省事了還。

    邱玉玲也用不著真買了，上下左右走了一圈，把哪裏有什麽東西，大概什麽價錢全記在心上，再出來的時候該有的就都有了，什麽縫紉機鋼線、改錐、頭巾、木梳、蛤蜊油、釘子、黑條絨布、肥皂、機油、頂針......

    老太太平日裏念叨過的，或者她有可能馬上用到的，隻要剛剛櫃台上擺過的，她都從係統商城下了單。

    “咋買了這些東西？”李青桐咂舌，他這外甥女是摟錢的耙耙，漏錢的匣匣！

    兩個人呼哧帶喘的把東西挪到汽車站，“不行了，不行了，你舅我昨兒沒睡好，今兒是一點勁兒都使不出來了。”

    他絕不相信自己還不如外甥女有勁兒。奇怪了嘿，這幾個外甥外甥女不是都隨她大姐了吧，一身的蠻力。

    每回他跟老娘一說，老娘就說他大姐打小下了苦，過來的，那身力氣純練出來的，說他掉進福窩窩裏，沒下過他大姐的那份苦什麽什麽的。

    可這練出來的本事也遺傳？

    “四舅，你多練練，練練力氣就上來了。”真的，不練她也不好給下藥啊！

    “真能練出來？”李青桐頭一回懷疑自己幹活太輕省了，是該少磨點滑了，趕明年他和細芬成家了，還要當頂梁柱呢的。

    班車走三步停兩回，走走停停，趕著搖到縣上都快黑天了。

    “四舅，你擱這兒等著，我回去取架子車去。”

    李青桐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去吧去吧。”他得好好緩緩，好家夥，這一路猛的停一下、停一下的，把他這個最愛坐車的人，生生給搖吐了。

    他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中途讓司機把他放下去，蹲馬路牙子上，那一通嗷嗷吐，把車上的氣氛瞬間引入**，一時間“噦”聲四起。司機在前頭嚷嚷，“要吐的都趕緊下車，不要吐在車上，保護車廂環境......”

    邱玉玲這頭一陣小跑到家，“姥，我用下車子，我娘和大嫂人呢？”

    “上醫院了，中午就發動了，我回來做口飯給她們。那啥，你四舅呢，咋就你一人回來了？”

    “啊？這麽快啊，那我去看看，四舅在......。”後頭的話散在了風裏，老太太也沒聽清，但肯定是回來了，那她就不操心了。

    邱玉玲心裏卻暗叫糟糕，沒想到發動的這麽快，給她嫂子準備好的助產藥還沒來得及讓她吃下呢。

    她又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跑，都忘了冷風中瑟瑟發抖的李青桐。

    “娘，我嫂子呢？”好容易喘勻乎了氣兒，邱玉玲也發現立在牆根兒處的李青梅。

    “在裏頭呢，都進去好些時候了，也不知道咋樣了？哎！”李青梅一臉煩躁，還沒來得及分神給大山他們送信兒呢，醫院得留個人守著，這會兒看見邱玉玲來，一下子鬆了口氣。

    “你四舅人呢？讓他回去喊你大哥去。”

    “哎呀！糟了，我四舅還一個人在汽車站等著呢。”這真的是一忙亂，哪頭都顧不上。

    “那啥，我給嫂子帶吃的了，問問大夫吧，生產這麽久了，產婦也得補充點能量，不然都快耗幹力氣了呀。”

    李青梅拉住路過的醫生，“大夫，我兒媳婦咋樣了？生下了沒？能不能給娃吃口東西？一點兒聲氣兒都聽不著，我這心慌。”

    “可以吃東西，沒聲氣兒是她沒在這頭手術室的，生產間在東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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