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的是，張小凡剛欲抬腳，孟希瑤竟似後腦勺長了眼睛，驀然轉身麵向他。

    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她與照片中的孟希瑤一模一樣，這徹底粉碎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她，真的是鬼。

    張小凡曾幻想孟希瑤或許尚在人世，這一切不過是個惡作劇，但十多年的時光，她的模樣卻分毫不改，與照片上一模一樣。

    幻覺，一定是幻覺，張小凡自我安慰，不願接受現實。

    “咯咯咯。”孟希瑤仿佛洞察了張小凡的心思，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眶泛紅地說：“你不是一直想見我嗎？現在我來了，你怎麽又不信了呢？”

    “你是鬼魂。”張小凡震驚地望著她，而孟希瑤的身形忽地一變，化作了他爺爺的模樣，還模仿著爺爺的神態，慈愛地笑著對他招手：“垚啊，快來讓爺爺看看，這幾天不見，你瘦了不少。”

    “你不是真的！”張小凡憤怒至極，舉槍對準他，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幾顆子彈嗖嗖穿過他的身體，打在牆壁上，除了揚起幾點白灰，對他來說仿佛撓癢癢一般。

    “古時候有個叫葉公的，畫龍，戀龍，結果真龍降臨，葉公卻被嚇得夠嗆。”爺爺那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穿越時空的意味。

    “少跟我扯這些，別用我爺爺的麵孔說事兒！”張小凡猛地打斷他，幾乎是咆哮著。

    “那這樣呢，滿意了嗎？”他話音未落，麵容漸漸轉變成了唐依的模樣，讓張小凡更加無所適從。

    這種超乎尋常的事態，早已超出了張小凡的理解範疇，握著槍的手不住顫抖，口中機械地重複著：“你不是真的，你不是真的……”

    “我當然是真的，就像你爺爺當年殺害孟希瑤並製造偽證一樣真實。”那聲音冷靜而篤定。

    “不可能，你在撒謊！”張小凡猛然驚醒，對著這張唐依的臉孔反駁道：“我爺爺絕不會殺人。”

    “哦？真相比謊言更讓人難以承受，你心裏明白的。如果不是他當年下的手，那座水庫怎會接二連三有人命案發生？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得如此天衣無縫？為何事情敗露後，他會對你刻意隱瞞，然後人間蒸發？

    你心底也清楚，那次你落水，你爺爺怎麽會那麽恰好出現救了你？試想，如果真相大白於天下，這副軀體的真正主人知道了所有，她哥哥的死，會怎樣歸咎於你爺爺？她對你的那點好感，還能剩下多少呢？”

    “你究竟是誰？你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張小凡憤怒至極，卻不敢相信他的話語。

    “唐依”瞬間在張小凡眼前消失，再出現時已近在咫尺，輕輕搭上他的手臂，引導他把槍緩緩放下，聲音恢複成最初的威嚴：“人間苦楚，知曉真相又能怎樣，有時無知反而是福。”

    他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槍，口中喃喃自語：“我爺爺……殺了孟希瑤……”

    張小凡爺爺……殺了孟希瑤……爺爺……殺了孟希瑤，這三個字如重錘般，一遍遍敲打著他的心靈。

    講到第三次，張小凡整個心緒徹底失控，站在那兒仰天狂笑，原來，是他爺爺親手了解了孟希瑤的生命。

    而那個自稱‘唐依’的影子，此刻已無跡可尋。

    此時此刻，心頭震撼如翻江倒海，哪還顧得上這些，一股被背叛的滋味湧上心頭。想他張小凡，曾對唐依拍胸脯保證要查明她哥哥的案件真相，萬萬沒料到，真正的凶手竟是他敬愛的爺爺。

    爺爺，他一直在騙他，那些年他對他說過的話，哪些是真心，哪些又是為了編織謊言而說？

    張小凡在追查孟希瑤案件的時候，爺爺他又在背後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絕望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再也不願深思，隻覺這輩子活在一場巨大的謊言之中。望著手裏的槍，悲傷如潮湧現，他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嘴，緊閉雙眼，腦海中不斷閃過與爺爺的點點滴滴。

    小時候，每晚睡前，爺爺都會把偵破的案件當作故事講給張小凡聽，雖然聽完總是害怕得睡不著，但躲進爺爺溫暖的懷抱，便覺得安心無比。

    生病時，爺爺二話不說，背起他就往醫院跑。

    當張小凡告訴他考上了警校的消息時，他那滿是欣慰的笑容。

    可現在，這一切美好記憶都化為了泡影。

    淚水決堤，手指扣在扳機上，正欲了結自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變故突生，背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張小凡！你小子快把槍給我放下！”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張小凡一驚，扣動扳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頓。回頭一望，劉偉正怒目圓睜地盯著他，一邊喊著一邊向他奔來。不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衝上前，一把奪走了他手中的槍。

    “你瘋了吧，居然想不開要自殺！”

    張小凡心裏平靜如水，抬頭望著他，緩緩道：“你明明是個冒牌貨，為啥還要出手救我，不是巴不得我自行了斷嗎？”

    “冒牌貨？”劉偉眉頭擰成了麻花：“啥意思？”

    “嘿嘿，劉偉不是回警局了嗎，怎麽可能會突然現身這裏？這年頭，你還想糊弄我？鬼神大人！”

    劉偉顯然沒跟上張小凡的思路，臉色變得不悅，嘴裏嘟囔著‘真麻煩’，一拳就把他揍倒在地，俯視著他問：“小子，疼不疼？還說我是假的不？”

    張小凡傻坐在地上，下巴的劇痛都忘了，震驚地望著他：“劉哥，真的是你？”

    “廢話，不是我，還有誰來撈你小子？打電話你不接，我就覺得不對勁，丫的，要是再晚來一步，你小子就真掛了。說說，抽的哪門子風，想不開玩自殺？”劉偉把張小凡拽起來，還不忘數落他。

    “劉哥，別管我了，我爺爺殺了孟希瑤，我也不想活了。”不管劉偉為何出現，張小凡的心已如死灰。

    “你爺爺，張天盛？”

    張小凡默默點頭。

    “不可能。”劉偉堅決否認：“張天盛老先生我剛入職時見過，他絕非殺人之人，你瞎說什麽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