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攪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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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桂香隻是求寶安來幫她做賬。

    她在一旁念數字,寶安坐在凳子上打算盤。看寶安的手指,像樹枝上的小鳥振動的翅膀,飛快地在算盤珠上舞動著,桂香看得著迷,心裏生出佩服。

    每回幫桂香做完賬,桂香總要從櫥櫃裏抓一把糖果,或者幾塊餅幹,當作報酬,揣進寶安兜裏。

    “你把這些東西給我,將來兌不上賬,怎麽辦?”桂香把糖果揣進寶安兜裏時,寶安問。

    “沒事,”桂香不介意地說,“賣貨時,秤高秤低,我從秤上就找回來啦。”

    寶安聽過,就不推辭了。心想桂香這姑娘,真是鬼機靈,這才入行幾天?就能在秤上耍奸了。

    找寶安幫忙做賬,挺順手,以後再也沒挨上級的批評。桂香心裏極得意。後來,盤點貨物,桂香幹脆也喊寶安來幫忙。

    寶安呢,也樂得幫桂香幹活兒。除了每回都能得些糖果餅幹之類的犒賞,跟桂香一塊兒盤貨時,桂香總要把供銷社的大門關上,掛上“店內盤點”的牌子。

    二人在屋裏,無人打擾,有說有笑,毫無顧忌,心情特爽。

    直到有一天,二人說過一會兒笑話,桂香紅著臉,直目瞪眼地盯著寶安看。寶安心裏才開始慌亂,意識到,眼下這種幫忙,有些不妥。借口隊裏還有點事沒幹完,得回去啦。起身要走

    “回來!”見寶安要走,桂香紅著臉說,“我這裏的活兒,還沒完呢。”停了一會兒,又說,“我看你,是做賊心虛了吧?”

    “我不是賊。”寶安嘴唇木脹著說。

    不知怎麽回事,一向嘴巴乖巧的寶安,兀 然思路休克,嘴巴也不利索了,這會兒說不出話來。

    倒是比他年小幾歲的桂香,這會兒,突然長了精神,嘴巴也比往常利索了,膽子也壯了,大膽地盯著寶安看,看了一會兒,說,“那我是賊,成不?”

    “你想怎麽樣?”寶安嗑 嗑 巴巴問道。

    “我想偷......”桂香毫不含糊說道。

    “那不成,那不成!”寶安說著,轉身就要出去,一邊嘴裏嘟囔著,“咱倆是兄妹,我是你哥哥呢。”

    “誰是你妹妹?”桂香一把抓過寶安的手,裝出生氣的樣子,說,“你是小鼻子留下的孩子,怎麽會是我的哥哥?再說啦,就算你是你爹的親兒子,咱也出了五服呀。”

    其實,什麽兄妹,什麽出沒出五服,在桂香火辣的攻勢麵前,統統都像一張擋風的窗戶紙,這會兒隨便碰一下,全都碎掉了。

    寶安木脹著,像一個正等著大人給穿衣服的嬰兒,聽憑桂香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邊拖拉.....

    桂香的大膽潑辣,讓寶安心生疑惑,甚至疑心她早年,是不是有過類似的經曆......

    老三最先發現了苗頭不對。

    寶安這孩子孝順。起初,隔三差五往家裏揣幾塊餅幹,揣幾塊糖果。把餅幹掏出來給爹吃,又把糖掏出來給大哥寶平。老三問這些東西是哪來的?寶安說,他幫桂香做賬,桂香給的酬謝。

    老三聽了,也沒太在意,畢竟自己兒子,聰明,算盤打得好,這在村裏,誰都知道,老三甚至覺得展樣。

    又過了些日子,寶安每天吃過晚飯,總說桂香的賬還沒做完,他得去幫她做賬。

    每次去幫桂香做賬,總是很晚才回來。回來後,又總像困得不輕,哈欠連天,從兜裏掏出幾塊餅幹、糖果之類的東西,倒頭就睡。

    第二天早晨,又總像老大寶平那樣,總覺得還有不少的覺沒睡完,蔫頭耷腦的,眼窩深陷,眼圈發青。

    老三是過來人,一看兒子寶安身上的種種反常,心裏就猜出了個大概。一時吃驚不小。

    轉念又想,寶安已經二十多啦,到了找女人的年齡。想想他們吳家的爺兒們,幾輩人都成親不易,這眼下寶安能自個兒在外麵找到女人,不用家裏大人幫著張羅,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再說啦,桂香這姑娘,是三寡婦的小女兒,知根知底。除了性子像她媽,有點潑辣,其他方麵,也都還不錯。何況兩家早就出了五服,雖說論輩份,他們還互稱兄妹,可那隻是個輩份而已,算不上什麽近親。

    桂香眼下又是公家人,掙工資,吃商品糧,這些都是讓人眼熱的。憑心而論,兒子找這麽個媳婦,也不二五眼。

    讓老三唯一不滿意的地方,是桂香她媽,三寡婦。

    老三和三寡婦有過一段光景,對三寡婦的為人,自然心中有數。那娘兒們,除上炕上的手段厲害,還有一個毛病,就是勢利眼。就憑這一點,她不一定能應許這門親事。

    老三猜測得一點沒錯,兩天後,三寡婦就來找他了。

    三寡婦比老三早兩天,就發現了女兒桂香有些苗頭不對。

    這陣子,女兒桂香一回到家裏,就抱怨總社對她太苛刻,總說她的賬做得不好,叫她返工,她都有些頭痛了。晚上必須加班加點,才能把賬理順。

    三寡婦理解女兒,畢竟新手嘛,初學乍練,出些差錯,也是正常的。也就對女兒加班加點的事,不太在意。甚至每天深夜,女兒回來,頭發不整,哈欠連天,直嚷著困,她也以為女兒是加班太累了。

    直到一天夜裏,女兒比平時晚了一些還沒回來,三寡婦有些不放心,親自到公銷社門口去接女兒。在共銷社門外等了一會兒,見女兒和寶安,一塊兒從裏麵出來,三寡婦才猛地吃了一驚,覺出不對。

    再看兩個年輕人看見她時驚慌的樣兒,特別是寶安,見到三寡婦時,驚得像耗子看見了貓,甚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完,就早早溜掉了。更加證實了三寡婦的猜疑。

    桂香看出母親臉上的不對勁兒,耍嬌埋怨母親,說自己都大了,用不著她深更半夜的來接她。

    三寡婦強忍著一肚子狐疑,沒理會女兒。母女二人就這麽往前走著。直等進了院門,母親才才抽冷子問道,“你跟他,多久啦?”

    眼看西洋鏡讓母親戳破了,女兒知道這事再也瞞不住了,隻好跟母親交了底,“沒有多久,也就兩個來月。”

    三寡婦聽罷,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子。

    村裏人都說她是個人精兒,歸起自己的女兒在外麵,跟別的男人好上兩個多月啦,她這個當媽的,竟連一點苗頭都沒看出。要不是今晚來接女兒,怕是女兒生出孩子,她這個當媽的還被蒙在鼓裏呢。

    好在這會兒,她還沒氣糊塗。夜深人靜的,怕街坊鄰居聽見,三寡婦忍著氣,把女兒領進裏屋。那是女兒的閨房。

    進了屋,點上燈,三寡婦冰冷地望著女兒,問,“你跟他,到什麽地步啦?”

    見母親這樣問了,桂香的臉有些熱,知道這事,遲早要見底兒的,瞞是不行的。忸怩了一會兒,低聲說,“沒到什麽地步,就是常在一塊兒。”

    三寡婦聽罷,心裏稍稍安穩一些。

    這會兒,三寡婦還挺清醒,知道這種事,打罵,肯定不行。隻 能耐心地開導,才會有效果。停了停,輕聲問女兒,“你知道,你叫他什麽嗎?”

    “知道,媽,這些,我都想過啦。論輩份,我叫他一聲哥。可咱兩家,都出了五服啦,算不得近親。”桂香說。

    三寡婦聽罷,氣得不行,又不好發火兒,悶了一會兒,又說,“你知道他,是小鼻子扔下的孩子嗎?是個棄兒。”

    “知道,媽,這些,我一小就聽說過啦。”桂香說,“可是,我覺著吧,找對象,買豬不買圈。他眼下是福耀三叔的兒子,根紅苗正,眼瞅就要入黨了呢。”

    “可你知道,他們吳家 的 底細嗎?”聽女兒向著寶安說話,三寡婦越發生氣,提高了調門,“他們吳家的爺兒們,祖祖輩輩打老婆!”

    “打我?”桂香聽了,咯咯笑出聲來,“不會吧,媽。這,你一點兒都不用擔心,別說他不會打我,就算將來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能由著他呀,我可以跟他幹!就我這塊兒頭,還怵他?”

    三寡婦氣得直搖頭,又悶了一會兒,說,“閨女,你眼瞅二十多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你要是找個差不離兒的,媽也說不出什麽,可你找這麽個玩意,將來就不怕外人笑話?”

    這話桂香可不愛聽,當即反駁道,“媽,你這是什麽意思?寶安哪點不好啦?他為人厚道,懂事乖巧,本事大,又聰明。

    “關鍵是,他說話,我愛聽。跟他在一塊兒,我心裏舒坦。眼看他就要入黨了,你怎麽能這樣說他的壞話?”

    三寡婦氣得直跺腳。嘴唇哆嗦了半天,嗑嗑巴巴說道,“這天下男人都死絕啦?就剩下這個沒有三泡牛屎高的廢物,讓你給撞上啦?

    “你再看看咱,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樣,有模樣。又是掙工資,又吃商品糧,工作也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