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假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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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的日子過得很快,皇子們隻放假一天,又要苦哈哈爬起來繼續上學讀書。

    皇宮裏也便隻有和敬閑了下來;她的課業會晚一些。

    已經過了大年十二,冰雪已經有了消融的跡象,連日來甚至有頂好的太陽,曬得人暖融融的。

    蓮心想把永璉和和敬的被褥拿出來曬曬。

    但是被惢心攔了回去;小宮女笑的溫柔和善,和蓮心相處的極好。

    “這冰雪還沒化完,別看有太陽,若是現在曬被子,隻會曬一被子的水汽,反倒著了潮濕。”

    “我記下了。”

    蓮心也笑了起來,兩個人一邊說著烏雞湯的幾種做法,門外就進來了一個江與彬;說是給皇後娘娘請平安脈。

    蓮心有些疑惑的神色看著他,惢心掩去眼角一抹緋紅,道明了緣由。

    原來是齊汝負責給皇上皇後,還有太後請平安脈的。

    然而齊汝最近要去冷宮給烏拉那拉氏診治,因此,琅嬅也就讓江太醫偶爾來診脈。

    但這江太醫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經常來診脈,說是為了報恩。

    那時候的素練一邊說這話,一邊若有若無看了一眼惢心,笑的有些隱秘;看的惢心都紅了臉。

    江與彬也靜靜地不說話,低著頭隻是笑,耳尖都紅了一片。

    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二位姑娘可別笑話我了。

    眾人又說笑了一會兒,素練從裏麵出來,看了一眼說笑的幾個人,板正了顏色道:

    “江太醫請,皇後娘娘在裏頭呢。”

    江與彬謝了一聲進去,琅嬅穿著一身常服在裏頭,下麵還坐著婉常在。

    那個據說擅長丹青的女子,在皇上麵前常是羞得不敢抬頭。

    然而她在琅嬅麵前卻溫雅識大體,甚至笑起來的眉眼和琅嬅也有幾分相似。

    江與彬向來沒有拜高踩低的惡習,依次給兩位娘娘都行禮,婉茵以為琅嬅是不是身子不適,急的站起來看看。

    沒過一會兒,江與彬收了帕子,拱手道:

    “皇後娘娘鳳體無大礙,隻是要多注意脾胃調和,勿要肝氣鬱結,也不要憂思過重,凡事有因有果,都會好的。”

    琅嬅聽著他的話倒不像是尋常太醫,常把什麽難懂的艱澀的詞掛在嘴邊,倒是很務實,心裏也對他多了幾分讚賞。

    “本宮知道了,有勞你了,你去宮門口和惢心說說話再走吧。”

    江與彬笑的靦腆,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婉茵捂著帕子笑了笑,看向皇後的眼神更是多了幾分真心的仰慕。

    “皇後娘娘慈心。”

    “這倒也沒什麽,成人之美罷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本宮更關心你的事。”

    “自從你入宮以來,見皇上也是寥寥數次,長此以往可怎麽好。”

    婉茵立刻低頭,眉宇之間既有一抹羞赧,更多的也是愁容。

    她生性內斂羞澀,沒有慧貴妃和嘉貴人那樣熱烈明媚,也沒有舒貴人那樣沉靜如水。

    更不像皇後端莊大氣,因此自己總是自卑的。

    琅嬅看出她的心思,眉目溫婉看著她,兩隻手搭在腿上柔聲道:

    “今年春天來得早,蘇杭那塊,又要有賀春詞進獻了。”

    “你一向擅長丹青,本宮準備讓你在皇上身邊作畫,描了蘇杭春色裝裱。”

    婉茵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拒絕,然而被琅嬅溫婉鼓勵的眼神一注視,莫名就有了接受的勇氣。

    “婉常在,即使旁人說你什麽,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皇上的妃嬪,自然有你的過人之處。”

    婉茵點頭,朝著琅嬅恭敬福了福;然而那位旋渦中心的帝王,此刻正在冷宮。

    *

    外麵都是心腹禦前侍衛,擠得淩雲徹都沒地方站位,隻能在陰暗的角落,注視著一抹明黃色身影進去,照看那個中毒的人。

    而裏頭的如懿被養了這些日子,麵色已經紅潤了不少。

    甚至還有兩個小宮女在旁邊伺候,一副在禦史腦門兒上跳舞的感覺。

    弘曆坐在床前,這床也是臨時收拾過的,不僅加固了床架,還鋪上了柔軟的褥子和被子。

    此刻的如懿縮在被子裏,像是被雨打濕的老母雞。

    她的手上還帶著燒藍護甲,但是已經掉了層層漆色,看起來倒有些滑稽,有些四不像的味道。

    她的表情依舊淡淡的,注視著皇上。

    幾個月的冷宮生涯讓她的麵色都憔悴了不少,手上也帶著老繭,讓弘曆摸起來都心疼不已。

    “如懿,你受苦了,也受委屈了,朕想著不日就把你接出冷宮。”

    如懿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盛大出冷宮的場麵,然而臉上還是淡淡的。

    似乎這份情她受不起一樣,嘟著嘴,把皇帝的示好堵了回去。

    “皇上不該來冷宮這種地方。”

    她的語氣抑揚頓挫的,該有的重音放在了不該有的地方,聽起來有些格外的陰陽怪氣。

    然而皇帝這會兒像是急症感染了腦子,沒聽出來。

    他的手搭在如懿的手背上,目光炯炯,帶著信念感的情深幾許,語重心長。他幾乎是勸慰祈求的語氣了;倒不像是個皇帝。

    “如懿啊,朕知道,朕當日罰你罰的有些重了,可皇後是中宮,朕必須尊重中宮,尊重嫡妻子。”

    如懿聽到這話,尤其是聽到“嫡妻”兩個字,胸中一團火無名的炸開。

    但是人淡如菊的性子,讓她把這種幾乎瘋狂的醋意壓了下去。

    即便如此,她的語氣裏仍然有些酸溜溜的,把皇帝給的台階狠狠揚了。

    “皇後是皇上的發妻,皇上的確不該為了臣妾這個妾室,不給皇後麵子。”

    這話十足的陰陽怪氣,然而如懿就好像有十足的把握一樣,不顧一切的頂撞皇帝。

    似乎這樣就能證明,她是皇帝心裏唯一最特別的寵愛。

    然而或許是如懿身上,的確有能傳染人病症的東西。

    皇帝絲毫不惱怒,發癔症一樣,依舊緊緊握著如懿的手,但還是岔開了話題。

    “不管怎麽說,朕是一定要接你出冷宮的,朕已經想好了,等過了元宵,朕就讓李玉親自來接你出冷宮,讓你風風光光的出來,好不好。”

    弘曆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句話沒有分量,直接坐在了如懿身邊。

    他伸手把她摟在懷裏,臉頰貼著如懿的額頭,十分的情深義重。

    “你放心,朕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朕最在意的人。”

    如懿在他懷裏抬頭,看著弘曆堅毅俊朗的下頜,垂了垂眼睛。

    她伸手也緊緊抱著他,粗短的手指好像有些夠不著他的肩膀。

    “臣妾不在乎這些虛禮禮節,臣妾隻要皇上心裏有臣妾,惦記著臣妾,在危難時刻也不會放開臣妾的那雙手,臣妾就知足了。”

    她笑的平淡從容,依偎在弘曆的懷裏,像是想到了什麽,繼續道: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皇上是臣妾的少年郎,臣妾矢誌不渝。”

    *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依偎著,仿佛都是彼此的天。

    然而這樣的平靜沒持續多久,弘曆就因為朝政,先離開了冷宮,如懿注視著他的背影,感到無比幸福。

    而皇帝遠去的背影,也被淩雲徹盡收眼底,他勾起一抹笑。

    他似乎由衷的為如懿高興,但也有一抹淡淡的愁緒,在他眼裏凝結,在他眉頭上打結。

    *

    然而帝王的約定如同一陣風,在吹來的路上總有這樣那樣的阻礙。

    弘曆雖然有心,想要過了元宵,就接如懿出來,然而新春佳節,蘇杭已經進獻了賀春詞。

    而弘曆一向愛文喜詩,又實在喜歡江南春景,便聽琅嬅的意見,召了婉茵侍奉在側。

    禦書房裏,皇帝捧著江南賀春詞,一會兒誇這個平仄對仗整齊,一會兒誇那個韻腳寫的妙。

    婉茵不太懂詩文,卻一心一意畫畫。

    弘曆讀到興頭上,也會過來,握著婉茵的手,給江南春景添上一筆自己的留痕,而這時候,婉茵就會笑的嬌羞。

    江南春景躍然紙上,卻遠不如美人眉目一點春色。

    弘曆看的歡喜,正要說什麽,卻聽見李玉一聲通報。

    皇帝眉頭有些皺了起來,讓李玉進來,便看見李玉端著一個長托盤進來。

    上頭放著那天弘曆去冷宮時,蓋在如懿被子上的披風。

    李玉見狀,生怕婉茵說些什麽一樣,上趕著趕緊補充:

    “皇上,這是烏拉那拉氏……嫻主兒讓人送來的,冷宮地界不幹淨,難為嫻主兒親自洗的這麽幹淨,又仔仔細細曬幹,給您送來。”

    皇帝聽了這話,陷入沉吟,而婉茵見狀,便跟了一句:

    “看來,嫻妃娘娘很是惦記您呢,但看這披風浣洗的,就知道嫻妃娘娘定是費了許多心思。”

    婉茵說的真切,語氣也體貼,弘曆思量片刻,覺得也是這個理。

    他又想起來那天如懿說的遙相顧,放下了手裏的賀春詞。

    “李玉,傳朕旨意,正月十六,迎嫻妃出冷宮,交由內務府辦,你親自去接。”

    李玉臉上大喜,連忙行禮應了一聲,趕緊出去辦。

    而皇帝放下詩書,歎氣了一聲,讓婉茵先回去。

    女子規矩行禮離開,剛出養心殿,便慌得撫了撫心口;她想起那天琅嬅的另一句意味深長的叮囑。

    “一旦你有機會前進,就要學會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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