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公主和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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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上的寒症可好些了。”

    立夏過後,日子一天比一天熱起來;宮中暢行節儉,但紫禁城夏日也是熱如蒸籠。

    因此,琅嬅在用冰這塊兒倒是格外大方,又讓禦膳房多做些酸爽開胃的菜。

    宮闈上下也感念皇後恩德與賢惠,紛紛上行下效,貫徹節儉。

    曦月晃著扇子,寒症自從好起來後,也是不畏冷了,夏日裏也能扇扇子用冰,還能貪嘴吃幾口井水湃過的西瓜,倒是讓茉心和心璿嚇得不行。

    “回娘娘,我們主兒寒症已經好多了,剛才來時,主兒還吃了一大盤子的西瓜,現在還想著呢。”

    在琅嬅麵前,曦月宮裏的人都沒什麽遮攔,茉心一邊說,一邊揶揄看了一眼曦月。

    曦月臉紅,伸手就擰茉心的肚子,訕笑看著琅嬅。

    琅嬅抿著嘴,無奈也無語看了曦月一眼,知道她寒症是好多了,倒也欣慰。

    隻是還沒說兩句,琅嬅就撫著心口幹嘔,痙攣的胃讓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被蓮心惢心一邊一個,輕輕拍著後背,都是一臉心疼。

    “娘娘。”

    曦月趕緊下來,擔憂地遞上一杯清茶給琅嬅漱口,琅嬅從她手裏接過杯子,指腹擦過曦月的手,竟是冷冰冰的。

    “這手怎麽這麽冷,比我得寒症的時候還要冷。”

    琅嬅喝完茶,把杯子放在一邊的時候,曦月直接握住她的手,臉上盡是擔憂。

    “不礙事,我懷有身孕,大概孕婦都體寒吧。”

    琅嬅笑著搖搖頭,拍拍曦月的手,表示自己沒事;而曦月搖搖頭,坐在一邊擔憂看著。

    “嘉嬪有孕的時候,臣妾也常去看看,她的手倒是滾燙的,怎麽到你這兒就涼冰冰的;回頭讓江與彬來看看,懷孕可不是小事。”

    琅嬅心裏暖,正要說些什麽,素練端著一盤子糕點進來通傳,說是定郡王來了。

    然而琅嬅還沒說什麽,曦月眼前一亮。

    “永璜又來啦,快,快讓他進來。”

    琅嬅無奈一笑,讓人把定郡王請進來不多時,兩個少年一前一後,進來便對著中宮和貴妃行禮,聲音朗朗,麵相也愈發清俊。

    兩個人對視一眼,有些奇怪,永璜怎麽還帶了另一個人,便讓他倆先起來。

    永璜已經來慣了,抬頭看見額娘和皇額娘就止不住地笑,讓另一個小廝上前,手上端著兩份禮。

    “兒子掛念皇額娘和額娘,從宮外帶了禮物,還請皇額娘和額娘不要嫌棄。”

    曦月樂得臉上都是笑,直接上手,從托盤裏拿了自己那一份,立刻就拆開了。

    裏頭是宮外名點師傅做的桃酥;並一份京中盲眼繡娘做的衣裳花樣。

    曦月滿臉驚喜,一邊吃著桃酥,手上一邊摸著衣裳花樣。

    那盲眼繡娘她聽過,就算是皇親國戚,也催不來她一寸布料。

    如今永璜一帶就是一整匹布,還都是做好的花樣,做成什麽衣服,便是由曦月自己定了。

    “我喜歡,咱們永璜會挑禮物了。”

    “你啊,怎麽和小孩子一樣。”

    琅嬅無奈搖頭,從蓮心手上接過禮物,慢慢拆開,卻發現裏麵是一套古籍殘本的餘籍。

    “好別出心裁。”

    琅嬅心裏歡喜,小心翼翼拿起那本殘卷,左右翻了翻,心裏歡喜,臉上也是滿臉笑容。

    “你的心思奇巧,本宮喜歡;永璜自從出宮後,倒是越來越懂事了。”

    曦月臉上都是驕傲,一臉“這還用說嗎”的表情,遞給琅嬅一塊桃酥;琅嬅接過放在一邊,倒是不急著吃。

    永璜得了誇獎,卻是謙虛笑笑,稍稍側身,讓出了身後的視線,對著琅嬅拱手道:

    “實不相瞞,兒臣在給皇額娘挑禮物的時候,有些難以抉擇,是兒臣身邊的伴讀提議,送給皇額娘古籍殘卷的餘籍,兒臣才得以決定。”

    “哦?”

    兩個人相視而笑,曦月好奇看著永璜身後的伴讀,琅嬅倒是若有所思。

    *

    而永璜身後的巴勒珠爾上前一步,禮數周全地單膝跪下,抱拳行禮;倒是標準的禦前侍衛。

    琅嬅不免有些好奇,這伴讀的少年她知道。

    九歲起,就跟在諸皇子身邊,習武騎射,誦詩讀詞,博古辯今,皇帝也很是喜歡。

    隻不過後幾年,因為嫻妃的緣故,皇上性情變了不少,也就不怎麽在乎這個伴讀的少年了。

    但前些日子,璟瑟倒是說起過,在陪太後和皇帝閑遊前,短暫見了這少年一麵;皇帝還問了名字。

    琅嬅笑的柔和,這少年看上去和永璜差不多大的年紀,又是伴讀,因此她語氣也柔和。

    “倒是好心思,抬起頭來,本宮看看。”

    跪在地上的少年恭敬應了一聲,抬起頭卻也恭敬地垂著視線,隻能看見兩位娘娘的裙擺。

    琅嬅滿意點頭,這少年相貌長得溫厚老實,一雙眼睛倒也炯炯,被眼睫輕輕蓋著一半,無端有些白麵書生的意思。

    “嗯,長相不錯,本宮知道你是在永璜和永璉身邊的伴讀,如今永璉不在宮裏,你又被點去禦前,今後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然而那少年雙手抱拳,又恭敬回了一句:

    “回皇後娘娘,二阿哥一直養在宮裏,微臣不曉得,二阿哥是不是在宮外。”

    琅嬅稍稍眯眼,心裏對這個少年更是滿意了幾分,正要讓他下去,門外卻跳進來一個雀躍的身影。

    “額娘,慧娘娘!”

    明綠滾雲邊白,攀金線小獅子紋的衣裙,頭上簡單簪著絨花,卻又被格外偏疼地別上一朵飄花的翡翠珠花。

    鍾靈毓秀,聲音郎朗清脆,眉宇都是嬌縱傲氣,張揚如同烈火的姑娘,提著裙子就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哎?大哥也在?怎麽你也在。”

    永璜看著自己的妹妹進來,忍不住就嘴角上揚,抱拳行禮,璟瑟也笑眯眯還禮,眼睛卻盯著他身後,低著頭行禮的禦前侍衛身上。

    “你們認得?”

    曦月咬著一塊桃酥問了一句,璟瑟抬頭,笑的明快應了一句,隻是短暫見過一麵。

    “他姓博爾濟吉特,叫色布騰巴勒珠爾,皇阿瑪已經封他為禦前侍衛了。”

    “本宮知道。”

    琅嬅輕輕招手,璟瑟便輕快地跑過去,依偎在母親身邊,小心不碰到她的肚子。

    琅嬅也滿臉柔和的笑容,寵溺慈愛地抱著自己的女兒。

    曦月羨慕地看著兩個人母女天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永璜;永璜別開視線,有些心虛。

    他可不想再被額娘抓過去,穿小姑娘的衣服了。

    “好了,說正經的,你大哥今天好不容易進宮,你也和大哥說說話。”

    琅嬅捏了一下璟瑟的小臉,然而璟瑟嘟著嘴,先帶著笑看了一眼大哥,又把目光輕輕地掃了一眼巴勒珠爾。

    “和大哥說話當然是好,但這位少年侍衛在旁邊,我可不敢說太多。”

    “哦?”

    琅嬅帶笑看著璟瑟,小女孩若有所思,笑眯眯說了句:

    “我怕我說的話粗鄙淺薄,教這位伴讀聽了去,私下裏和大哥笑話我呢。”

    永璜一時無奈,知道這個妹妹又在讓人捧她了,於是熟門熟路抱拳行禮道:

    “不敢不敢,和敬妹妹才學深厚,學富五車,豈是我等能比的。”

    而他身後的巴勒珠爾也跟著行禮,同樣拍公主的馬屁。

    璟瑟聽著心裏高興,驕傲地翹著鼻尖昂著下巴,倒也正眼看著巴勒珠爾。

    “我大哥捧我,倒也說是真心的,你捧著本公主,本公主倒是不知是否真心。”

    “畢竟你是我大哥二哥的伴讀,也算是學富五車吧。”

    “璟瑟。”

    琅嬅稍稍有些嚴肅,瞪了璟瑟一眼,然而下頭跪著的巴勒珠爾卻悄悄勾了勾唇角,有些無奈,卻也樂得捧著這位小公主。

    “回和敬公主,微臣自然是真心敬服您;微臣就算熟讀《四庫全書》,也不及您才學半分。”

    兩位長輩聽得忍笑,永璜更是憋得嘴角都向下,不敢笑出來一聲;璟瑟也被說的臉紅,趕緊打斷了他。

    “好了好了,這麽會捧人,滿嘴油腔滑調;既然你在皇阿瑪身邊當差,那你也要懂漢文,我問你,你可聽過《近思錄》。”

    永璜站在一邊,讓大家的目光都能看著巴勒珠爾;然而對方並不露怯,隻是低著頭回話。

    “回和敬公主,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方是,是微臣百讀百感之句,因此,微臣也十分愛讀此錄。”

    璟瑟原本想高談闊論一番,《近思錄》如何如何好,如今看來,這小子讀過多遍。

    因此小公主捏著拳,想了一番,佯裝不滿繼續道:

    “《近思錄》乃程朱理學所出,所謂存天理滅人欲,本公主卻不這麽想,因此不愛讀這本書。”

    琅嬅揮揮手,讓所有人出去,身邊隻有惢心,曦月身邊便隻有茉心,其餘隻有璟瑟,永璜和巴勒珠爾。

    琅嬅知道女兒要強,便也不攔著,左右隻是小孩子私下,在自己宮裏辯學,讓人守口如瓶就是。

    下頭的巴勒珠爾聽罷,並沒有慌張,從他語氣裏甚至能聽出一絲笑意。

    “公主說的是,存天理滅人欲,乃不通邏輯之處,微臣也不喜歡。”

    “喂,你怎麽總順著本公主的話,我命令你不許順著我說話了!”

    巴勒珠爾應了一聲是,便又回道:

    “隻是微臣所說,亦是作為學子的真心話。”

    “若真要論起學說,微臣倒是更愛‘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一句。”

    “哦?這是《莊子》裏的一句,你倒是書通二酉。”

    曦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滿蒙人讀程朱理學多,漢人除了程朱理學,便是道莊也要熟讀。

    博爾濟吉特氏出自科爾沁,能透讀道莊也確實少見。

    璟瑟也不與他辯論了,道莊她也熟讀,其中卻又許多萬法不得其解,隻點點頭,讚歎了一句。

    “你倒是書讀得多,要不我去求求皇阿瑪,讓你做本公主的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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