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貴妃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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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淩雲徹已經上好了藥,趴在榻上休養,邵瑜瑱隻給他兩天時間休息,不過用的卻都是好藥。
趙九霄坐在他旁邊,目光複雜看著他。
而淩雲徹卻別開了視線,根本不看趙九霄一眼;兩個人保持著奇怪的沉默,最終還是趙九霄先開口。
“兄弟,你今兒挨了這板子,但願你能記住我說的話。”
趙九霄拍拍淩雲徹的枕頭,言盡於此;淩雲徹還想說什麽,外頭卻進來一個人,正是邵瑜瑱。
他冷臉看了淩雲徹一眼,對著趙九霄招招手。
“你過來。”
趙九霄跟著出去,二人走到一個角落,邵瑜瑱把一包銀子給了趙九霄,讓他拿著。
“收好。”
邵瑜瑱一向話少,趙九霄有些摸不著頭腦,害怕這是什麽行賄,或者來路不明的錢,想要趕緊推回去。
“別別別,邵大人,我,我這無功不受祿,您可別拿我開涮。”
“誰拿你開涮。”
邵瑜瑱瞪了趙九霄一眼,把銀子放進他手中,目光深深。
“這是淩雲徹罰俸的銀子,你替他頂班的次數我算了,差不多是這個錢,餘下的就當是你的辛苦費,拿著吧。”
趙九霄聽愣了,在宮裏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個公平公正的角兒;公平到他現在忍不住笑一下。
“成,那我恭敬不如從命,這銀子我就收了。多謝大人。”
趙九霄會來事兒,從銀子裏掏出來一部分,想要塞給邵瑜瑱。
但他卻沒收,冷著臉把銀子推了回去。
“我不差這錢,你拿好;我有事兒問你。”
趙九霄知道他要說正事了,於是收斂了神色,定定看著邵瑜瑱。
對方頓了頓,從低垂的眉眼裏有一聲無聲的歎息。
“你是皇後提拔上來的,今兒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告訴我,皇後娘娘要帶著後宮各位主兒來坤寧宮祈福。”
邵瑜瑱看著趙九霄,話說的一字一句的,趙九霄笑了一下,想說這算什麽事兒,但很快就意會到什麽。
“皇後娘娘要來?”
趙九霄語氣裏有一些疑惑,心裏和邵瑜瑱有一樣的疑影兒;而邵瑜瑱點點頭,輕輕歎氣。
“嗐,皇後娘娘是國母,其他的主兒也都是主子,要來就都來唄,咱們還能有攔著的份兒。”
趙九霄向來會插科打諢的,攤了攤手表示無所謂;然而邵瑜瑱搖搖頭,表示不讚同。
“你不明白,越是不尋常,越要揣測主子們想幹什麽,否則……”
他的臉上有些不一樣的神色,在夜色下像是扼腕的惋惜,又像是不甘的憤怒。
薄霧遮雲,一刹那,邵瑜瑱的表情又和平常無二。
“大人,要小的說,與其憂慮這些有的沒的,當驚弓之鳥,不如打探打探,或者幹脆躺平算了。”
趙九霄輕輕歎氣,忍不住拍了拍邵瑜瑱的肩膀,對方倒是橫了他一眼。
他訕訕收回手,邵瑜瑱看了一眼外頭的月色——慘白慘白的。
稀稀落落照出紫禁城紅牆綠瓦的影兒,隻有一腔的孤寂摻雜其中。
“說不準有大事發生呢,九霄,你要是方便,就打探打探怎麽回事,多條消息也是好的。”
邵瑜瑱說完,背著手離開,衣袍又劃出一片孤寂淒清的影兒;趙九霄撓撓頭,想想倒也沒什麽。
“嗐,都是奴才,打聽這些幹什麽呢。”
他搖搖頭,也學著邵瑜瑱的樣子,背著手哼著小曲兒離開。
*
“哼,真是放肆。”
皇帝坐在桌案後麵,把手中的軍務奏折隨手扔在桌上。傅恒稍稍低著頭,靜靜聽著皇帝的語氣。
“朕登基之初,這莎羅奔隱隱有不軌之心,是想把手伸進大清的領土了。”
皇帝稍稍靠在椅子上,眉目深邃,他沒用疑問句,而是給予了一句肯定。
傅恒知道皇帝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便躬身拱手行禮。
“皇上,大小金川的事情,目前尚不明朗;但如果……”
傅恒想說接下來怎麽處理,然而弘曆揮手,臉上浮現出睥睨天下的傲然,似胸有成竹,又似不屑一顧。
“朕現在,手上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先帝留下的國庫還需充盈,百姓也亟待朕育養。”
“另外,很快就要六月了,屆時不少地方還會有洪水,朕需得處理了這些事情,也正好看看莎羅奔還想做什麽。”
他冷哼一聲,將奏報莎羅奔的軍務暫且放在一邊,目光犀利。
“大小金川,朕遲早要收拾了;傅恒,你……”
話還沒說完,進忠先進來行禮,恭敬低著頭。
“皇上,定郡王求見。”
提起長子,皇帝的眉目稍稍鬆開一些。
對於永璜,他雖然不像對永璉那樣寄予厚望,但永璜爭氣,也聰明好學。
何況永璜雖然身為長子,卻言行舉止恭敬孝順,實在是兄弟典範。
因此,就算親爹不能對兒子好臉色,皇帝提起永璜,也總是稍微溫和些。
“讓他進來,傅恒,你先下去吧;皇後近日懷胎,身體不適,你去看看她,再告訴她一聲,不日朕就讓富察夫人進宮,也去看看她。”說起皇後,弘曆的聲音就溫和得多,眉目裏都是溫柔。
且傅恒打小進宮後,時常跟在皇後身邊,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
“是,微臣這就去瞧瞧姐姐。”
傅恒恭敬行禮,退後三步離開。
很快,永璜就進了養心殿,他身上帶著些祭禮的肅冷,平白給他添了些年齡。
“兒臣參見皇阿瑪,皇阿瑪萬福金安。”
去了一趟祭禮,十三歲的永璜卻成熟多了。
弘曆看著自己的長子,眉目裏都是自己注意不到的驕傲。
“嗯,起來吧,這次祭禮如何。”
永璜站起來,拱手抱拳,十分恭敬。
“回皇阿瑪,固山貝勒的祭禮十分周全,兒子安排好了家眷及其後嗣子孫。”
小人兒一板一眼匯報,萬事俱全,也和皇帝探查到的一模一樣
“而且,兒臣也按皇阿瑪的意思傳旨,如今已經下葬,喇嘛也已誦經祈福,超度往生了,皇阿瑪大可放心。”
皇帝點點頭,讚許地看了永璜一眼,正打算讓人下去,永璜卻不急,而是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小的冊子。
進忠會意,接過冊子,垂著眼睛交給了皇上;而皇帝拿過冊子,上麵隻寫著三陵紀要。
眼看皇阿瑪有些疑惑,永璜不疾不徐接著講:
“皇阿瑪,兒臣去的時候,固山貝勒家眷正哭靈,待兒臣慰問後,其福晉交給了兒臣這本冊子。”
永璜的眼神也有些惋惜,看著皇帝翻開那本冊子繼續道:
“這本冊子,說是固山貝勒管三陵事務來,事無巨細記下來的重要事宜,還請兒臣轉交給皇阿瑪。”
皇帝慢慢翻看冊子,上麵寫著固山貝勒赴任後,事無巨細的各種事務,無外乎修整,防竊等。
語句平實,並無任何華麗的修飾,如同日記一樣,徐徐展開一份簡單的紀實,倒是看得弘曆十分感念。
“二十二叔兢兢業業一生,朕確實……”
皇帝深深歎氣,卻在冊子的尾頁發現了一句話,而這一頁也沾上了噴濺的血,點點滴滴如同盛開的蓮花。
“遙感先祖安邦定國不易,守三陵事務如守大清基業,念身後,可有後人繼任吾位,守春風度我。”
永璜也發現了皇帝臉色的異樣,稍稍抬著眼睛看了皇帝一眼,聲音放低了些。
“這是固山貝勒暴斃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兒臣也十分感念。”
弘曆沒說什麽,隻是慢慢合上了那本冊子,看著桌上的奏折,深深歎氣。
“春風不度玉門關,朕是要東巡,以敬列祖列宗。”
永璜點點頭,繼續抱著拳躬身行禮。
“皇阿瑪早有東巡之意,隻是不知何時動身。”
皇帝的手慢慢拂過冊子,微不可察稍稍歎氣。
“就六月份吧,朕一會兒下旨,讓禮部去安排,永璜,屆時你和朕一起去。”
永璜點點頭,稍顯少年稚氣的臉上已經有了成熟的穩重。
“是,兒臣明白;隻是皇阿瑪,此次東巡又在夏天,兒臣擔心皇阿瑪受了暑熱,有傷聖體。”
然而皇帝擺擺手,表示無妨,父子二人又說了幾句話,皇帝便讓永璜去看看慧貴妃。
永璜注意到皇帝的臉色有些奇怪,以為他正憂心東巡的事情,正要安慰幾句,他卻深深歎氣。
“你額娘身子不大安樂,最近你也別忙別的,就先住在宮裏一段日子,陪陪你額娘。”
永璜愣了愣,搞清楚皇帝在說什麽後,臉上立刻沒了遊刃有餘的鬆泛,甚至有些失禮,急的臉色都通紅了起來。
“額娘怎麽了,皇阿瑪,兒子不過去了三日,額娘怎麽……”
進忠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趕緊上來,悄聲讓永璜先下去。
而永璜也急得很,匆匆忙忙告退後,直接在宮道上跑了起來。
額娘,額娘——他的嘴裏和心裏一起念著,好像又回到了哲憫皇貴妃去了的那一天,他成了沒有額娘的孩子。
轉過幾個拐角,跑過幾條宮道,永璜終於到了鹹福宮。
這裏依舊安安靜靜的,豢養的孔雀像是失去了光彩,垂著頭一動不動。
雙喜和星璿守在外麵,還有一個是蓮心。
永璜直接跑進了院子,顧不得禮儀,急切地大喊了幾聲。
“額娘!兒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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