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如懿當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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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弑母,算是不孝之重罪;然而皇帝聽了永璜這番話,並沒有說什麽;他似乎還在從悲傷的餘韻中把自己拉扯出來。

    璟瑟哭的鼻尖和眼睛一片通紅,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裏沾染著眼淚,本就漂亮的臉看上去更是格外可憐。

    她喊了一句皇阿瑪,接著跪在永璜旁邊,也跟著磕頭,聲音裏都是壓抑不住的哭腔。

    “皇阿瑪,慧娘娘死的冤枉,您一定要還慧娘娘一個公道!”

    皇帝抬眼,看向下麵跪著的兩個孩子,下意識伸手,想要扶著璟瑟起來;然而璟瑟倔強的跪著,並不肯起來,和永璜一起磕頭。

    “皇阿瑪,慧娘娘幫皇額娘協理六宮多年,毫無錯處,更是在皇額娘病弱體虛時,衣不解帶,沒日沒夜照顧著,人也瘦了一大圈。”

    想起兩位母親之間深厚的情誼,璟瑟就一陣難過;慧娘娘在時,自己還能跟在慧娘娘身邊聽她彈琵琶。

    慧娘娘還會讓雙喜玩蛇給自己看,甚至還會和自己說悄悄話,說一些女孩家的私密話。

    偶爾皇額娘忙不過來,自己也會被慧娘娘接過去睡在鹹福宮,頭天早上再送回去;這樣悠閑美好的時光,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兩個孩子一道跪著,都是剛失去母親的人,皇帝正要說什麽,江與彬也立刻補充上:

    “皇上,王爺和公主說的沒錯,慧貴妃娘娘生前已經染了急症,微臣救了三日,貴妃娘娘才能蘇醒。”

    江與彬咬了咬牙,都說醫者仁心,自己好不容易救回來的病人,竟是給人硬生生氣的一口氣上不來過去了。

    這怎麽能忍。

    跪在旁邊的齊汝看了一眼江與彬,悄悄感慨一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醫居然已經混上了皇後的心腹,還真是今時不同往日。

    不過……

    齊汝一邊想著,一邊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貴妃,心裏也是惋惜歎氣;好好的一個人兒,孩子都要有出息了,硬生生的沒了。

    雖說太後早些年讓自己注意點貴妃,別讓她寒症好了;但後麵,太後突然讓自己收手,不讓自己把貴妃越治越病。

    齊汝在心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慶幸江與彬讓慧貴妃的寒症好了個十成十,不然這事兒弄出來,自己的老命可就難保了。

    齊汝自己心裏打著小算盤,一旁的江與彬則抬頭看著皇帝,繼續補充。

    “皇上,微臣剛才給貴妃娘娘仔細把脈,貴妃娘娘染症,本來天兒熱的時候,好好調養,也能慢慢大好。”

    他叩首,似乎覺得接下來的話大逆不道,但也覺得自己不得不說,便繼續道:

    “貴妃娘娘和嫻貴人的齟齬,微臣不敢妄言,但微臣隻能說,貴妃娘娘氣急攻心,內裏出血,因此一口氣沒上來才去了。”

    江與彬的聲音悶悶的,永璜聽著這句話,心裏就是無邊無際的恨意和怒火,他跪在地上叩首,手心都緊緊抓著地上的地毯。

    “可見,此人居心之毒,可以想見。”

    江與彬在這句話上戛然而止,寢宮裏一時除了哭聲就是沉默,沒人敢上趕著說話;外頭太後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像是提到了嫻貴人的姑母。

    “她連自己的姑母都敢背叛,害死朕的貴妃,又有什麽難的。”

    皇帝的嘴唇動了動,自己在心裏說了這句話,接著他站起來,身形都有些委頓的踉蹌;進忠眼疾手快,趕緊起來扶著他。

    進忠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小聲問了一句。

    “皇上,您注意身子,可別悲傷過度,反倒傷了自己。”

    皇帝機械點了點頭,眼神慢慢深邃冰冷起來,待到自己站定,他背著手出去,站在正殿裏,居高臨下看著如懿。

    如懿一看見皇帝出來,剛才嘟著嘴百口莫辯的臉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淡淡的,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樣。

    “皇上節哀,臣妾也沒有料到貴妃她……”

    如懿想站起來,卻被成翰牢牢摁著,皇帝沒再給她一個眼神,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看著她。

    帝王的眼神冰冷無情,不再像如懿印象裏的那樣深邃深情,她正要說什麽,皇帝卻突然伸手,在她顴骨高凸,顯著老態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力道極重,如懿被打的感覺臉都歪了,捂著臉幾乎眼冒金星,剛想抬頭看看皇上,另一邊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如懿頓時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皇帝正值壯年,這兩巴掌絲毫沒有收著力道,打得如懿歪在一邊,半天緩不過來。

    她囁嚅著說了一句皇上,然而弘曆卻冷冷地,罵了一句毒婦。

    這句毒婦讓人淡如菊的如懿,像是被潑上了不清白的髒水一樣,毀了她的名節一樣;她立刻爬起來,委屈可憐地看著皇帝。

    “皇上,臣妾不是毒婦,臣妾隻是……”

    進忠一個眼神,立刻有嬤嬤上去,捂住了如懿的嘟嘴,讓她說不出話,甚至威脅了一句。

    “嫻主兒,您還是安靜些,否則皇上就得賞您含著麻核了。”

    如懿不敢置信的看著皇上,而對方眉目如畫的眼神全是冰冷的絕情,扭頭看著主位上的太後。“皇額娘覺得,兒子該怎麽罰這個毒婦。”

    太後知道他的心思,稍稍閉上眼,手裏撚著佛珠,突然想起來烏拉那拉氏母家,忍不住笑了笑。

    “若是皇帝決定誅滅三族,哀家倒也沒有異議,隻是哀家覺得,既然是烏拉那拉氏自己害死了貴妃,便是一人做事一人當。”

    皇帝稍稍挑眉,看著太後的眼神有些玩味;她居然會為烏拉那拉氏家族求情?在自己的印象裏,太後可是和如懿的姑母不死不休的。

    連帶著太後都有些不喜歡烏拉那拉氏家族;然而這會兒,太後卻出言相勸,讓皇帝放過烏拉那拉氏家族。

    “皇帝,你還記得,那夫人進宮,求銀子給那爾布辦喪事嗎。”

    一說這話,地上的如懿眼神都慌亂了起來,反倒是皇帝,聽見這話,眉眼有些鬆散。

    沒有誥命的臣婦,冒著風險進宮求見,隻為求自己不爭氣的女兒,能給家裏支援一筆銀子,好安葬已經去世兩天的老父。

    如懿是什麽特性,皇帝也不是不知道,三天兩頭因為各種奇怪的原因,不是罰俸就是罰跪,連累烏拉那拉府邸,也沒幾個錢。

    何況那爾布也是個資質平庸的,一來二去,不免家裏生活拮據,連那爾布暴斃,府裏都拿不出銀子,辦一場體麵的喪事。

    “兒子當然記得,如今想起來,也是……”

    皇帝的目光意味深長看著地上的如懿,然而如懿眼睛裏隻有慌亂。

    一種被戳穿高門貴女背後真相的慌亂,似乎這種慌亂足以讓她對抗皇命。

    “皇帝,哀家也是……”

    太後的話還沒說完,外頭的奴才突然進來通報,說是皇後娘娘來了,身邊還跟著匆忙進宮的那夫人,來問問皇上要不要見。

    正殿裏的人麵色都有些疑惑,很快,皇帝就有些擔心。

    “皇後怎麽來了,懷著身孕不要來這種地方,朕處理好了就會去看皇後的,讓皇後趕緊回去,別熱著。”

    他對發妻的好公之於眾,再次深深刺痛了如懿的眼睛;然而通傳的奴才卻沒走,而是繼續跟了一句道:

    “皇上,皇後娘娘說,是有要事,且身邊還有二阿哥跟著,不會有事,還請您讓皇後娘娘見貴妃娘娘最後一麵。”

    皇帝的心突然被刺痛,好半晌歎氣,讓人傳皇後快進來,又趕緊吩咐人去給皇後準備解暑飲。

    沒大一會兒,琅嬅身邊帶著那夫人進來,旁邊是長高不少的永璉;太後和皇帝都有些驚訝,目不轉睛看著永璉。

    “皇上,臣妾帶著那夫人來,自然是已經聽過事情的始末了,慧貴妃她……”

    琅嬅突然情難自已,裝出來的端莊肅穆,在走進鹹福宮的一刹那消失殆盡,身形一晃,差點沒站穩,被皇帝穩穩扶著。

    “皇後,來哀家這兒坐吧。”

    太後歎氣,讓人扶著皇後坐在自己下首。琅嬅被攙扶著坐過去,定了定神,聲音哽咽。

    “皇上,那夫人此前進宮一次,那時,那夫人因為喪事,和嫻貴人起了齟齬,對不對,那夫人。”

    站在門口的老婦人進來,身上的衣服有些樸素,卻還有些官眷的體麵。

    她跪下行禮,一個眼神也沒給旁邊跪著的女兒。

    “是,皇後娘娘,那時,臣妾這個女兒不能幫到母家,臣婦也不怪她,隻是她頂撞額娘,衝撞阿瑪,臣婦也是對她失望至極。”

    皇帝點點頭,那夫人這話說的很巧妙,頂撞額娘,衝撞父親,看似寥寥幾句話揭過,卻像是說明白了當時發生了什麽。

    “臣子之間的家事,朕也不便過問。”

    皇帝慢慢走過去,坐在了皇後身邊,主位上三個人形成了最穩固的三角形,再次狠狠紮疼了如懿的眼睛。

    她瞪著眼睛看著旁邊自己的額娘,想要讓額娘為自己說些什麽;然而那夫人仍舊沒給她一個眼神。

    “今日之事,皇後讓那夫人來,皇額娘又說那夫人不易,便是想提醒朕,不要牽連烏拉那拉氏母家吧。”

    皇帝反問了一句,語氣裏也沒有任何慍怒,甚至帶著了然的笑,看了一眼跪在下麵的那夫人。

    “皇帝要怎麽處置,哀家和皇後都不會過問,隻是,哀家年紀也大了,和皇後一樣,都是當娘的,自然要為孩子們考慮。”

    太後喝了一口茶,看向皇後,琅嬅也點點頭,垂著眉眼看向皇帝。

    “宮裏發生這種事,也是臣妾沒能好好管轄後宮,也有臣妾的不是。”

    然而皇帝伸手,握住了琅嬅有些消瘦的手,看向下麵跪著的那夫人,深思熟慮片刻,輕輕歎氣。

    “朕記得,那爾布還有兩個兒子,是不是。”

    那夫人身形頓了頓,聲音都有些哽咽,點了點頭沒有否認;皇帝了然,看向身邊的皇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罷了,朕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看了一眼被捂著嘴的如懿,冷冷笑了笑。

    “嫻貴人,烏拉那拉氏,褫奪封號,廢為奴婢,罰入辛者庫;烏拉那拉氏,即日起入鑲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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