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過往之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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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並養大,時不虞都有些佩服了。

    “宮中無人知曉你母親有孕?”

    言十安搖搖頭:“父親膝下子嗣艱辛,隻得兩個女兒。長女良妃所生,今年應有三十二了。次女是皇後用命換來的,今年二十六。其他妃子要麽懷不上,要麽留不住,若非他早年就被立為太子,又被國師帶在身邊教導過,其他方麵無可挑剔,太子之位怕是難以坐穩。”

    笑得似嘲似諷,言十安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也不去看時不虞的神情,就這麽垂著視線繼續往下說。

    “母親入宮三年才有了動靜,她知道父親有多盼著有個皇子,擔心隻是白高興一場,找借口回了趟娘家,外祖母拉了簾子請大夫過府診脈,確定是真有喜了才告知父親。父親也被嚇怕了,聽聞民間有說法,懷胎三個月前不聲張,胎能坐得更穩,便未宣太醫,也未告知任何人,隻兩個人偷著樂。”

    這些事,他隻聽母親說過一回,在他十四歲生日那天,可他到現在都能清晰的記得母親當時臉上的神情,那段時日短暫的美好,就好像是痛苦的沼澤地裏開出的一朵花,支撐著她熬過一個又一個難關,蹣跚著走到今天。

    “外祖一開始並不知道母親有了身孕,母親也不信他,一直到把我生下來送走了她才說。外祖被嚇得夠嗆,擔心事情暴露牽連家族,立刻找機會外放,在外任官六年才敢回京。在這六年裏,他做了多手安排,挑了家中聰明的孩兒送去安全的地方,留下足夠讓鄒家東山再起的金銀等等,那些送走的孩子,至今未有回到鄒家。他很清楚,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隱患,他現在殺我也已經遲了,皇帝不會信他,他便隻能助我,隻有讓我成事,他鄒家才能安生。”

    言十安又笑了笑:“母親把整個母族都算計進去了,至今外祖母都不見她。”

    “鄒家隻有你外祖和外祖母知道你的存在?”

    “還有我大舅知曉,外祖擔心他若有個萬一,鄒家無人知道這些事把我棄之不顧,我母親瘋起來會把整個鄒家賠進去。”

    時不虞感慨:“你母親真了不起。”

    了不起,但也瘋狂。從小隻允許他做一件事,但凡是他做了點與此無關的事,她就會排除萬難的出現在他麵前,冷冷的告訴他他的身份,他的仇恨,他應該怎麽做,但凡他稍有反抗,她就劃破自己的手腕,把流著血的傷口放到他麵前,讓他看著再說一遍。

    鼻端仿佛聞到了血腥味,言十安端起茶盞把剩下的茶水連同茶葉一同吃下,茶葉的苦和澀掩下其他感覺,讓他覺得舒服了些。

    “我在白水縣長大,有父有母,就好像我本就是他們的兒子,身邊無人起疑。他們富甲一方,對我有求必應,隻是……從不親近。”言十安笑了:“所有人都是如此,關係再近也和我隔著厚厚一層,小的時候不懂,還會天真的想盡辦法去親近他們,怎麽都得不到後就明白了,那些常人唾手可得的東西,於我來說便不可能。”

    “真慘。”時不虞托著腮:“我和你不一樣,小的時候,都是我主動和別人隔著厚厚一層,誰離我近了我都想打他。”

    言十安不解:“為什麽?”

    “不知道,就是覺得不舒服,喘不上來氣,把人打跑了我就舒服了。”

    言十安跌落的情緒好像突然就攀升上來了,甚至打心底裏還有點想笑:“你這災星的名頭,也不算是胡亂得來的。”

    “那是,靠我自己本事得來的。”時不虞說回之前的話題:“你的養父母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知道。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在你來之前,我以為隻有外祖家知曉。”

    時不虞點點頭,又問:“有些人,是通過你外祖為你所用?且他們都不知?”

    “是。”

    時不虞不想問了:“你主動說,還有哪些。”

    看出她的不耐煩,言十安也不故作深沉,將自己這幾年鋪展開來的地方一一告知。

    “我有一家典當行,京城居不易,便是官員裏捉襟見肘的人家也不少,要是家裏再出個好賭的,典當行去得更勤快,而我手裏,正有個賭坊。舍下點利益,得到一些在他們看來無用的東西,願意和我做交易的,極多。”

    賭坊他開的,典當行也是他的,兩頭吃,不是什麽好人,卻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時不虞有種突然開竅的感覺,原來買賣還可以這麽做!學到了!

    言十安哪能想到時姑娘這也會學,繼續將自己的種種鋪排一一告知,至於藏了哪些,隻有他自己知道。

    對眼下的時局來說,時不虞覺得已經夠用。

    “我心裏已經有底了。”

    言十安眼神深沉:“自此之後,我們便休戚與共,徹徹底底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時不虞也正經了神色:“我會竭盡全力完成我們的交易。”

    交易啊,言十安差點忘了,他們眼下的關係是源於一樁交易。

    看時不虞起身似是打算走了,他福至心靈,問了一個他之前想過但沒打算問的問題:“那位勿虛道長是個什麽樣的人?”

    “白胡子啊!”時不虞重又坐了回去:“是個貪吃的老頭兒,十三年前第一眼見到他就一把白胡子,這麽多年過去,除了胡子稀疏了點兒,樣子沒什麽變化,就是牙口沒以前好了,阿姑給我熬的麥芽糖把他牙都粘走一顆,從那之後他就不敢偷吃了。”

    “……”言十安沒見過這樣的世外高人,想象不出來是什麽樣。

    “他擔得起一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曆史上那些事,他比自己還剩幾顆牙都了解得清楚。我上邊十一個阿兄,每個所學都不同,全是他教出來的,他連兵法都會。”

    伏在圈椅的扶手上,時不虞邊說邊笑:“他收了十一阿兄之後本來不打算再收弟子,說他已經教無可教了,結果又收了我,還是個女弟子,更不知道要教我什麽,就讓十一個阿兄每人摳一點出來教我,本想看看我更擅長哪方麵,沒想到我全都學得挺好,他就想到什麽教什麽了。”

    說著說著,時不虞都有點想白胡子了。

    反正又回不去,不如不想。

    時不虞站起身來:“我回屋了,你想到什麽想告訴我的隨時來找我。”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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