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被他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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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集裏氣氛正熱。
喝得上頭,文士張狂的勁兒已經上來了,少有人站在原地不動,一下子到這個友人身邊對飲一杯,一下子從三樓下到二樓賦詩一首,說笑聲不絕於耳。
時不虞先找了找言十安所在的位置,毫不意外,他又被送上了高台。自他名聲越來越響後,高台便是他的常駐之處,他想下來都不行,哪個出口都有人攔著。
言十安一眼就看到了她,兩人眼神相對,時不虞便知他已經知曉了,也對,消息都送到她手裏了,不可能不報與他知曉。
朝他輕輕點頭,時不虞上了二樓,她並不往欄杆那裏靠,而是將自己的身形隱於他人身後,和他人一樣興致勃勃的看著一眾才子賦詩,該鼓掌的時候鼓掌,不讓自己引起禁衛注意,也不讓自己被皇帝注意到,畢竟女人扮男人,怎麽看都是秀氣的。
跟隨眾人熱鬧了一番,她找準機會自然而然的跟著他人一起上了三樓,隨著人流的自然挪動去到南麵,看到了那個做文士裝扮的人。
他很好認。
來此的人並不會個個都參與雅集,有安靜坐著,叫上一壺酒幾個下酒菜,隻用耳朵去聽的,也有憑欄而望隻看著卻不會為他們叫好的。但沒有人的眼神會像他那麽惡心,粘膩的,陰暗的,興味的,五官仿佛都在扭動。
時不虞撫了撫手臂,安撫豎立起來的寒毛,移動位置強迫自己繼續將眼角餘光放在那人身上。
看著他舔唇,看著他摸嘴角,看著他來回撫摸脖子……
“嘔……”時不虞收回視線幹嘔一聲,難受得臉色發白,她平生,沒見過這麽惡心的人。
“十安公子,到你了!”
“哈哈哈,別藏拙!”
“藏什麽藏,早藏不住了!快快快,接上!”
聽著一眾起哄聲,時不虞從前邊他人的肩膀縫隙中往下看,台上已經隻剩三人。
言十安今日比任何時候都冷靜,在知道他來了的時候,便已經想到他來此的目的為何,隻覺得心底惡寒。在那道如影隨形的如毒蛇一般的視線粘在身上的時候,他更是難受得一刻都待不下去,然後就看到時姑娘來了。
不知阿姑藏身何處,她隻身一人出現在視線裏,被她用安撫的眼神看著,像是給他的身體覆上了一層保護一般,那種難受的感覺都褪卻了些。
若他不宜繼續冒尖,時姑娘早給他暗示了,可她沒有,反倒上了樓。那,沒見到她下一步動作之前,他便必須繼續留在這高台上。
隻是今日分心太甚,這次他沒能拿到魁首,在最後一輪時敗下陣來。
下台前,言十安團團行禮,眼神在那人身上掠過,隻這麽一眼帶過去,便覺得難受得天靈蓋都差點掀了。
一個人的眼神,怎能惡心至此!
下了台,正想和時姑娘會合離開,還未多久,便見那人一臉笑意的朝他走來。
他全身僵硬,但是當了多年雙麵人,下意識就已經端起了平時在外時那張溫文爾雅的笑臉。
“雖是第一次見,可不知為何,見著你便覺得麵善。”那人笑道:“京中盛傳十安公子才貌雙絕,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言十安拱手:“傳言不可信。”
“我倒覺得十安公子名副其實極了。”那人深深的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眼見著三個樓層的人流水般退去,言十安去到角落深深吸了幾口氣,像是要把剛才被盯住時那種要跳起來的感覺傾吐出去一般。
時不虞去到他身邊,重重的握了他手臂一下,往外走去。
言十安慢了幾步跟上去,見阿姑果然在門口等著,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家。
騎馬的言十安先到家,在前院等著她。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難看。
去到言十安的書房,不等她問,便把離開時皇帝說的話告知,邊說邊不停的撫摸手臂,顯然是被惡心壞了。
時不虞本來已經將寒毛安撫好了,聽了他這幾句,頓時又寒毛倒立起來,跟著撫摸起手臂來,兩人看起來又好笑又可憐。
“他怎麽會突然盯上我?”
“章相國。”時不虞已經把這個局想明白了:“是我疏忽了,皇宮拋出來的屍首年紀最大也在十六七歲左右,你已年屆二十,我不曾往這個方向想過。我原本以為章相國就算想對付你,也在明年殿試之時耍陰招,對此我都已經想好應對之策,沒想到他會利用皇上來對付你。”
言十安也完全沒想過那人會對他起這個心思,隻是想想他就難受得身上仿佛有虱子在爬,他開始抓撓,隔著衣裳都不行,他把衣袖推上去用力抓,抓出痕跡了,有痛感了,那種感覺才褪去了些。
時不虞回頭吩咐:“言則,打盆井水來,準備臉帕。”
言則聽得心下發緊,趕緊將姑娘要的東西送來。
言十安把雙手浸進盆裏,這個季節的井水已經非常涼了,不一會冷意就把那種感覺比了下去。
“好了,擦擦。”把這一時的心理感覺壓住了,時不虞說起正事分散他的注意:“你覺得,他接下來會怎麽做?”
“若他起了心思,會查我。”
“經得起查嗎?”
言十安低頭看著用臉帕裹住的手臂:“準備了二十年,就防著這一天,放心,絕不會有半點破綻。”
時不虞看著他:“若他真有那個心思,你……待如何?”
“時姑娘可有應對之策?”言十安抬頭對上她的視線:“若我想跳出這個局,不想被這麽惡心,時姑娘可有辦法?”
“有。”
聽她回得這麽斬釘截鐵,言十安反倒愣了一愣,以時姑娘的心智,怎會想不到他入這個局才是最有利的,可她卻願意放棄。
他聽到自己問:“為何?”
時不虞笑了笑,看著他這個滿室書香的屋子道:“為何不呢?你如此努力走到今天,何必讓你一個讀書人受此折辱,便是慢一些得償所願又如何?”
言十安看著她,心裏萬千思緒好像在這一刻都沉澱下來。這個人,在顧全他的自尊,在維護他的喜惡,不勉強他,不以任何理由來說服他。
可他又那麽清楚的知道,若是他的母親麵對此事,定會勉強他,會命令他,會不顧他的難受,讓他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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