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反守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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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曜城剛抵住一輪攻城,為防對方殺個回馬槍,計安再次部署一番,吐出一口濁氣垂下視線看向城門外。
入眼所見,散落著一地的攻城器械和人。
還能動的,是活人。
沒有動靜的,是死人。
從顏色分明的盔甲來看,大多數來自攻城一方的丹巴國。
“殿下。”展顏快步過來將手中的東西奉上:“戰損出來了。”
計安雖然領大軍作戰已有數月,但至今皇帝未有給他頭銜,所以大家仍以安殿下,或者殿下稱之。
聽著這一聲,計安突然就記起來不虞在信裏說的:將軍那麽多,大家可能會記不住,但一定會記得領軍打勝仗的皇子。
對,末了她還誇了一句:皇帝這事兒幹得挺好。
計安心裏鬆了一鬆,便是在這血肉模糊,人命如草芥的地方,隻要想到和不虞有關的事,壓在他心口上的石頭就會自動挪開一些,讓他有喘息之機。
最後再看了遠處一眼,計安往樓梯走去:“通知各位將軍半個時辰後去衙署議事。”
“是。”
城中,將士們各自忙碌,腳步匆匆,看到計安也未停下腳步見禮。
相處這幾個月,他們已經知道了,安殿下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也不需要阿諛奉承,做好了有賞,做得不好受罰,上至將軍,下至小卒,沒有人特殊。
在軍中多年的人私底下無不感慨,軍中風氣從沒這麽好過,好到讓他們都想自覺維護。
就算不知皇室那些事,離朝中也遠,可安殿下被皇上忌憚為難有眼睛的都看得到,糧食兵馬軍餉無不是卡著給。
但是就算是這麽艱難的時候,這幾月下來,安殿下仍是讓他們填飽了肚子,軍餉也按時發放,他們不知道安殿下是怎麽做到的,隻能肯定這一定不容易。
而他們也眼看著安殿下從初到邊境時的光鮮亮麗文氣十足,到如今每天穿一身經穿又經髒的舊衣裳,他們說不出那是料子,但絕對不是來時穿的那綾羅綢緞。
練武場上對練,壞了衣裳是常事,據說安殿下穿的衣裳都有縫補的痕跡了。
看著大步離開的人,抬著圓木的兩個小卒對望一眼,其中一人道:“殿下這一身的氣勢,誰見著不讚一聲勇猛,曾經竟然還是個探花郎,真是文武雙全。”
另一人看了走遠的安殿下一眼,催促他:“走快點,重死了。”
計安也快忘了自己還曾是個探花郎了,他現在一天到晚拿筆的時間,通常隻有晚上睡前給不虞寫信的那一小會。
現在他每天一睜開眼睛想的就是糧食兵馬軍餉。
回到衙署,他盔甲未卸就去了後院幽靜的宅子。
時烈就在堂屋等著他,近來每次戰後安殿下都會過來,連茶都提前給他準備著了。
計安將戰報遞過去,喝了茶解渴後才道:“以這個攻城力度,最多還能再撐兩輪。”
時烈看向他:“你知道的事,蒴滿也知道,所以接下來的攻城力度一定會更大。”
計安臉色微沉,史書上記載了許多了不起的戰爭,以少勝多的案例更不少,但身在其中,他有一種陷進沼澤地裏的感覺。
他的身份,決定了那些別人做得的事他做不得,那些別人使得的手段,他不行。
不虞說,他必須持身以正,必須行陽謀,他走的每一步,都要能晾於陽光之下,任人評判。
很難。
可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計安看向時烈:“時將軍,我打算反守為攻。”
時烈將戰報折起來,迎上他的視線:“敵我兵力如此懸殊,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反守為攻?就算真突破他們的防守大軍破了城門,殿下不要忘了,這個方向的城門是對著大佑的,本就是防守最弱的一處。南城門有甕城,有箭樓,待大佑的大軍進了城,蒴滿不會連一招‘甕中捉鱉’都用不好。”
“目的不為破城,隻為拖延。”計安揉了揉眉心:“守城的器械幾乎用空了,經不起再一輪攻城,需要一點時間重新準備。四阿兄這段時間帶著人做出來了許多攻城器械,再有弓弩箭陣配合,應該能拖上幾日。”
時烈輕輕點頭,隻要能給朱曜城爭取幾天修整的時間,朱曜城就能扛得久一些。
不過現在大佑兵力不足八萬,和丹巴國差距巨大,一旦出城迎敵,死傷一定會擴大。
時烈看向對麵的人:“殿下您敢這麽做的底氣是什麽?”
“不虞。”
鏗鏘兩個字,聽得時烈眉頭一跳:“我相信她在京城一定會竭力為你謀劃,可遠水救不了近火。”
“她去年布下的局,上次來信說快成事了。”計安笑得眉眼上揚,明明進來時還是一臉大戰後的疲憊,此時卻分明有了神采:“我們反守為攻隻要能拖上五六日,再回城守上一輪,應該就差不多到她說的時間了。”
時烈看了這些日子,之前是擔心孫女被情愛困住昏了頭,後來就發現,分明是安殿下更昏一些。
“殿下可想過,一旦出城迎敵會有性命之危。”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計安低頭輕撫盔甲:“既然穿上了這身盔甲,總要對得起它承載的那些期望。”
時烈自是識得這身盔甲的,要說它承載了諸多期望,確實是。
畢竟它曾是國師之物。
“殿下先去和眾將商議戰事,晚些再過來。”
計安心下一鬆,朗聲應好,起身離開。
反守為攻是他想了兩天才決定的,可若是時烈這位老將非常反對,他會放棄。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非常肯定,老將軍對戰事的靈敏遠非他能比,更不用說還足夠有經驗。
可時老將軍雖然質疑了幾句,卻並沒有反對,可見他也知道死守不是辦法。
時烈讓家仆將他推至書房,書案上是一幅還未畫完的畫,看得再仔細些,就能看到這是一幅城防圖。
右上角寫著三個字:符源城。
時烈拿起筆繼續畫。
他駐守新斧鎮多年,而符源城是通往大佑的第二道關口,是新斧鎮的後背,每個地方他都用腳丈量過,城防是他一手部署,有多少個狗洞都有數。
城外哪裏要提防,哪裏能藏人,哪裏可做陷阱,沒人比他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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