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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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的案件需要三司會審,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一同審理。

    薑時被關進大理寺的第三日,大理寺卿杜伯陵和身為刑部侍郎的六皇子高硯以及都察院左都禦使段天儀便一同來審查他。

    少年依舊穿著初來大理寺那天的藍色華裳,身子稍顯單薄,如墨的長發微微淩亂,唇色蒼白,卻不見不堪和狼狽,反而多了一份病弱之美。

    因皇帝曾下旨允許薑時不用對任何人行跪拜大禮,因此哪怕是待罪之身,他依舊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高硯眸光微閃,心中冷哼。

    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隻可惜,是個繡花枕頭。

    他拿出幾封書信走到薑時麵前,冷聲道:“這是你與平昭王通信合謀的物證,你可敢否認,這上麵不是你的字跡?”

    薑時的目光落在攤開的信箋上,白紙黑字十分清晰,字跡行雲流水,同他的字跡幾乎相差無幾。

    但他仍然緩緩搖頭:“雖然字跡很像,但這不是我寫的。”

    高硯眯眸:“這些書信都是從平昭王的人手中截取,以及那些揭發你們罪行的貢士所上供,你如何能夠證明這不是你寫的?”

    薑時道:“大人也說是從平昭王的人以及那些貢士那裏得到這些信箋,隻憑字跡和人證便定罪於我,實在牽強。”

    “那你說,你四年前便離開國子監,此後常年待在武安侯府不出門,也不參加讀書人的詩會,又有誰能模仿你的字跡來陷害你?”

    “薑某不知。”

    高硯看著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氣笑了,“你就一句不知,是真問心無愧,還是無所畏懼,以為我們會看在你父母的份上,不敢定罪於你?”

    一旁靜靜看著的杜伯陵微微蹙眉,六殿下這樣說,屬實過分了些。

    段天儀則緘默其口,不敢說話。

    自古黨派相鬥,你死我亡,段天儀是堅定的忠君派,誰是皇帝就擁護誰。

    畢竟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最後成功的會是誰。

    高硯冷冷道:“你以為就沒有從你的府邸截取出信箋嗎?春闈開始前的一個多月,你寫了多封書信送出侯府,後又突然離開京城,名義上是去陳郡謝家接未婚妻,實際上莫不是掩耳盜鈴,與平昭王暗度陳倉,結黨營私。”

    薑時微微一怔:“大人截取了我與未婚妻的書信嗎?”

    高硯見他神情終於有一絲變化,像是終於抓到了他的把柄,輕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已讓人去武安侯府搜,屆時等從你府中搜出你與平昭王結黨營私的證據,看你還怎麽狡辯!”

    他也是今日才想起來得從武安侯府搜出點東西,才能夠理直氣壯地給薑時定罪。

    父皇看似不喜高瑞,然而他涉嫌謀逆,父皇卻隻是將他軟禁在宮中,並沒有給什麽懲罰。

    帝王之心,果然高深莫測。

    薑時似有些不安,鴉羽似的長睫輕顫,他抬眸看向高硯:“薑某的未婚妻還在府中,她身嬌體弱,膽子小,還請大人的人過去搜查時,莫要嚇著她。”

    高硯一噎,原以為薑時會開始慌亂求饒,卻不曾想他張口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他冷笑:“薑世子倒是心疼自己的未婚妻,就是不知你那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擔不擔得起你的厚愛。她可未曾踏進大理寺來看望過你,說不定早在你進大理寺的當天就收拾東西回陳郡謝家了。”

    薑時平靜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少年麵色蒼白,眉眼精致如畫,始終未曾染上晦澀的陰翳。

    說起自己的未婚妻,他的眸光浮動,似是春水瀲灩,讓人動容。

    高硯莫名覺得心口一堵,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薑時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不是對任何女子都不假辭色嗎?

    那位陳郡謝家來的鬱姑娘,究竟有何魅力,能夠讓他如此堅定維護?

    不久,高硯的人送來了從武安侯府搜出來的信箋。

    高硯當著薑時的麵打開一封信,俊美的臉上浮現錯愕的神色。

    他不信邪地又拆開一封信,睜大眼睛看完後,再拆開一封。

    所有信箋都看完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薑時,“你竟然也會同一個女子如此通信往來?”

    薑時溫聲道:“鬱姑娘是薑某的未婚妻,薑某隻與她一名女子有書信往來,且信中依舊遵守男女之防,並未逾矩胡來。”

    聞言,杜伯陵和段天儀看向高硯手中的信箋。

    他們也有點好奇一向深居簡出對所有女子都不假辭色的薑世子會如何與自己的未婚妻通信。

    是誰先給誰寫信的呢?

    能夠讓薑世子主動離開京城去迎接,他的這位未婚妻一定是一個了不得的女子。

    高硯緊緊抓著信箋,並沒有要給其他人看的意思。

    他轉頭問去武安侯府搜查的侍衛:“你們就搜到了這幾封信件?”

    侍衛低頭恭敬道:“屬下帶人翻遍了薑世子的書房裏,除了這幾封信件,便都是一些書籍字畫,並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地方。”

    高硯問道:“可看到了薑世子的未婚妻?”

    侍衛搖頭:“屬下沒有看到,隻見過侯府的應管家和幾個下人。”

    高硯像是終於抓到了什麽把柄,看向薑時:“你的未婚妻好像已經收拾東西跑了呢。”

    杜伯陵和段天儀:……

    六殿下,你關注的點是不是偏了?

    薑世子的未婚妻跑不跑,同他的案件和罪名又有什麽關係。

    薑時卻道:“她身子不好,應當是在自己的院落歇息。”

    “你倒是真相信她不會拋棄你。”高硯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鬱姑娘是薑某的未婚妻,薑某自然要相信她,就如同她相信我一般。”

    高硯忽然覺得有些牙酸。

    他今日明明是想看到薑時不一樣的一麵,卻不曾想這一麵讓他看得有些鬧心。

    薑時明明都身陷牢獄,怎麽還能如此淡然自若,是有恃無恐,還是真的問心無愧?

    他緊緊地盯著薑時。

    他想要從其神情中看出一絲破綻,可看了半晌,薑時依舊垂首斂眸,一動不動。

    少年的背脊挺直,如同曆經風吹雨打卻依舊屹立不倒的鬆柏。

    高硯眼眸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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